金銮殿的鎏金宝顶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斑，林薇垂眸盯着足尖绣着翟纹的朱红宫鞋，只觉得这双用金线密织的鞋子像极了实验室里束缚小白鼠的固定架。
三拜九叩的仪轨进行到第三遍时，她后颈的皮肤己经被沉重的凤冠压得发麻，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计算起殿内盘龙柱的承重结构。
"皇后娘娘，请受百官朝贺。"
女官尖细的嗓音刺破她的思绪，林薇抬眼望去，丹陛下跪倒的群臣如黑色浪潮般起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林氏，性资敏慧，术业通神，以济黎民...今册为皇后，赐居坤宁宫，掌凤印，摄六宫事。着行册封礼，钦此。"
"谢恩。"女官轻轻拽了拽她的广袖，林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己跪了太久，膝盖压着的金砖沁着寒气，叩首时，凤冠上的衔珠金凤突然晃动，一颗东珠滚落，在地面滚出清亮的弧线，最终停在萧煜的龙靴边——他不知何时己从御座上起身，正弯腰替她拾起珠子。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萧煜径首走到林薇面前，俯身将她稳稳抱起，林薇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萧煜抱着林薇，步伐沉稳地走上台阶，将她轻轻放在龙椅之上，自己则站在龙椅旁，双手负于身后。
这一举动，让满朝文武瞪大了双眼，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肃静！”萧煜一声厉喝，群臣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萧煜扫视着下方跪着的众人，“朕今日在此昭告，往后皇后不必跪任何人，包括圣旨和朕。”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哗然，众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当鎏金册宝递到手中时，林薇指尖触到册文末尾的小字："特允皇后开府治事，工部匠人可随时入禁"。这行字的朱砂比正文淡了三分，显然是后来添改的，就像萧煜总在她的实验报告边缘批注"需注意安全"的小字。
坤宁宫内。
铜萧煜的指尖拨开她鬓边汗湿的碎发时，林薇正盯着帐顶的织金云纹发呆。
"今天累坏了？"他的声音裹着窗外漏进的月光，带着几分惯有的慵懒，掌心却实实在在地覆上她酸痛的后腰，"明日让太医院来问诊——"
"不必。"
林薇将脸埋进他肩窝，"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要什么皇后之位。"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萧煜的手指梳理着她散开的长发，发间还残留着册封时用的玫瑰润发膏。
翌日。
金銮殿内，萧煜身着龙袍端坐在御座之上，他的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朝臣。
“陛下，皇后册封己毕，选秀之事不可再拖。”吏部尚书率先打破殿内的寂静，“此乃关乎皇室子嗣、江山社稷的大事。”
群臣纷纷附和，此起彼伏的奏请声在大殿内回荡。
萧煜眉头微皱，正要开口推迟选秀时间，却见林薇步入殿内，轻轻抬手示意，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她向前迈出一步，凤冠上的珠翠随之轻晃，“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林薇的声音清脆而镇定，“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选秀之事确实应当尽快落实。”
“只是这选秀也需谨慎。”林薇继续说道，“女子入宫，不仅要家世清白，更要品性端庄、知书达理。”她转头看向萧煜，眼中带着几分认真，“陛下，臣妾愿为陛下分忧，亲自挑选秀女。”
萧煜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端倪，却只看到她坦然的目光。最终只能准了。
接下来的几日，林薇将自己关在偏殿，仔细翻阅各州府呈上来的秀女名册。
她摒弃了只看重家世门第的旧俗，而是着重考察秀女的才情、品性，她命人暗中打听秀女们在闺阁中的言行，甚至亲自出题，考核她们的学识。
几日后，林薇将精心挑选出的秀女名单呈给萧煜。“萧煜，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几位秀女，家教良好，品性温良。”她指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介绍，“她们或精通琴棋书画，或熟读经史子集，定能为你分忧。”
萧煜看着名单，心中五味杂陈，他伸手握住林薇的手，“你当真...愿意？”
林薇回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饶有介是介绍起京城贵女。
萧煜忽地讲秀女画像摔了满地。
“林薇，你为我选秀倒是贤惠。”他捏着林薇下巴的手在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是不是从没爱过我？从前想逃，现在用这种方式逃？”
林薇视线往下一落，心猛地一沉。
几卷精心装裱的画轴散乱地摊开在冰冷坚硬的墨玉地砖上，像被随意丢弃的彩绦。画上皆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或倚梅浅笑，或执卷凝思，眉目间流转着精心描摹的温婉。
是林薇连日来亲自过目、反复斟酌，为萧煜挑选的秀女画像。
萧煜就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心，背对着林薇。玄色绣金的龙袍本应衬得他威严如山，此刻那宽阔的肩背却绷得死紧，殿内死寂，唯有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撞在西壁。
林薇脚步顿住，怀中的星图卷轴变得格外沉重。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惯常或威严、或含笑、或偶尔对林薇流露出近乎少年般依赖的俊朗面容，眼眸里翻涌着一种浓黑得化不开，是暴怒，是失望，更深处，竟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受伤？像一头被最信任之人刺伤后，濒临失控的猛兽。
他一步步走过来，靴底碾过散落的画像，“薇薇，你当真，要亲手把我送上旁人的床榻。”
林薇被迫仰视着他眼中翻腾的黑色风暴，那里面映出我苍白而平静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说——”他猛地逼近，“你是不是……其实没有爱过我？”
“萧煜，”林薇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是你亲自应下选秀，为我换来的后位，如今，谁把你送上旁人的床榻，又有何区别？她们懂琴棋书画！懂温良恭俭让！懂如何做一个完美无缺、无可挑剔的后宫女子！她们懂‘规矩’！她们比我更适合这个皇宫！”林薇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利刃，狠狠掷出，砸在冰冷的地面和萧煜的心上。
“可我！我萧煜！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从来不是！”萧煜的嘶吼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林薇，仿佛要用目光将我钉死在原地。
“那陛下要什么？”
林薇的声音终于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咆哮，却比之前更加平静，平静得近乎虚无。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挣脱了束缚，顺着脸颊急速滑落，在下颌处划过一道冰凉的轨迹，然后，无声地滴落。
“嗒。”
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
它精准地落在林薇手中那份摊开的、墨迹簇新的选秀名册上。
萧煜的怒吼戛然而止。
林薇踉跄后退时碰倒了青玉案上的铜雀灯台，烛火"嗤"地熄灭，失去孩子后，日日喝的补药苦味突然翻涌上来，林薇喉间泛起铁锈味。
"薇薇..."
萧煜忽然跪下来，把林薇抱进怀里。
"传太医！"他的吼声震得李德全微微一颤，手臂却轻得像在拢一捧雪，"薇薇对不起，我该死..."
"萧煜！不必叫太医。"林薇截住他话头，踉跄着起身拿起案上明黄圣旨，"我知这道选秀圣旨非阿煜的本意。"
"可三公九卿在我殿前跪了整整三日。"我数着圣旨边缘的云纹，"前朝需要皇子，宗室需要制衡，你是皇帝！不只是我的丈夫！"
"那就让礼部去选！应付了事！我不会去任何人的寝殿！只守着你！"
萧煜的尾音消弭在林薇骤然压下的吻里，咸涩的血味在唇齿间漫开，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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