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林薇斜倚在软榻上，身上披了件藕荷色缂丝氅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竟透出两抹自然的红晕，正低头翻看沈砚留下的一本线装医书——上面是标注着“解剖图”的画稿。
“气色果然好了许多。”萧煜搁下手中的奏折，走到软榻边，指尖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慰，“方才御膳房炖了冰糖雪梨，薇薇可愿尝些？我喂你。”
林薇抬眸望他，眸光清亮如洗，哪里还有半分前日里气若游丝的模样：“阿煜，才用了药，待过半个时辰再吃吧。”
沈砚站在丹墀之下，玄色常服一尘不染，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触及林薇。
萧煜见状，带着几分帝王特有的审视，转向沈砚：“沈大夫于皇后有再造之恩，于朕更是功臣。说吧，想要何赏赐？金银珠宝，抑或加官进爵，只要朕能办到的，绝不吝啬。”他语气疏朗，带着九五之尊的恩威并施，静待下文。
林薇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隐隐觉得沈砚的沉默有些不同寻常。
良久，沈砚才缓缓抬眼，他没有看萧煜案头堆着的金册玉牒，也没有理会殿外候着的捧珠盘的内侍。
“陛下，草民别无所求。草民只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将皇后娘娘交给草民。草民要带她走。”
“……”
空气瞬间凝固，萧煜脸上的温和笑意如同被骤然冻结的湖面，寸寸皲裂，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指尖叩击玉带的动作猛地顿住。
“你说什么？”他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沈砚的脸，“再说一遍。”
沈砚迎着他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半步，“陛下！林薇她……娘娘她的体质特殊，在这深宫之中，将来难免还有其他凶险。那些药物草民带得不多，一旦用完……只有我知道怎么真正保护她！只有我能让她得到现代医学的帮助！”
他的话语里夹杂着“现代医学”之类更让萧煜费解的词汇，但这并不妨碍帝王听懂了核心——这个来自异世的男人，竟然敢在他的宫殿里，当着他的面，索要他的皇后，要带她走？！
萧煜猛地转过身，他死死盯着沈砚，眼底翻涌的不再是先前的醋意，而是被彻底激怒的雷霆之怒。
那是一种上位者被挑战权威时，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沈砚。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着朕。”
沈砚依言抬头，眼中仍有未熄的坚持。
萧煜缓缓逼近，他看着眼前这个胆敢觊觎他妻后的男人。
“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她的去留，该由她自己决定。”沈砚迎着那道能将人凌迟的目光，非但没有退后半步，反而上前一步，站到了软榻旁林薇的视线范围内，“陛下贵为天子，当容得下一句‘愿者往之’。若娘娘想留在这深宫，我沈砚即刻便走，绝不再踏足此地半步；可若她……”
“够了！”
萧煜从未想过，这异世之人竟敢在他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离间帝后，甚至将“选择”二字抛给后宫之主——那是他萧煜的皇后，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置喙去留？
“你以为这是市井巷陌？”萧煜一步步逼近，“朕方才说过，金银珠宝、官爵封地，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能给你！哪怕你要朕割地封王，哪怕你要这半壁江山——”萧煜的脸几乎贴到沈砚面前，“朕都可以给你！朕可以忍你懂那些怪药，忍你看她的眼神，忍你在这宫里晃荡！”
林薇惊得从软榻上站起，想要上前却被萧煜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可你偏偏要碰朕的逆鳞！”萧煜猛地将沈砚掼在冰冷的金砖地上，腰间的龙纹佩剑“呛啷”一声出鞘半寸，“你想要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辛者库发明家：陛下，请保持距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你想带她走？”
他俯视着单膝跪地的沈砚，剑尖首指对方心口，连殿外巡逻的禁军都察觉到不对劲，握刀的手微微收紧。
“沈砚，你听好了——这世上所有的条件，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条——让朕现在就想杀了你，将你挫骨扬灰，喂给宫墙外的野狗！”
林薇扶着软榻边缘站起身。
“学长，我喜欢萧煜，我不会和你走，我选萧煜。”
这话出口的刹那，萧煜攥着剑柄的手猛地一颤，剑尖“当啷”一声垂落，而沈砚单膝跪在地上，玄色衣襟还沾着金砖的冷意，闻言竟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错愕，像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笑话。
“我选他。”林薇没有回头，目光首首落在沈砚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你快些开口要赏赐，谢过陛下恩典就走吧！”
她能感觉到身后萧煜灼热的视线，也能听见他极力压抑的呼吸声，方才那柄抵在沈砚喉咙的剑，此刻就悬在两人之间，只要她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帝王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你喜欢他？”沈砚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他撑着地面站起身，也不顾脖颈上的血痕，“喜欢这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封建帝王？”
他的声音带着现代人的尖锐质问：“林薇，你忘了他后宫里那些女人？忘了你这次，若不是我，你现在是什么下场？你要留在这深宫里？”
“够了！”萧煜猛地收剑入鞘，却在林薇转身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朕的后宫，”萧煜低头，鼻尖蹭着林薇发顶的珍珠钗，“从来只有她一个。”
他顿了顿，手臂收紧，将林薇护得更紧，“从今以后，有朕在一日，就没人能动她分毫，若我没护好林薇，朕以死自裁。倒是你——沈先生若想要赏赐，朕不介意再问一次。若还是痴心妄想……”他没说完，怀里的林薇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陛下，”她的指尖指向立在丹墀下的沈砚，“沈先生是顶好的大夫，我们来自同一个故乡，您看他带来的那些药，还有画里的医理，就像我的科学发明一样……太医院里的老太医们虽好，却不懂他那些学问。若让他留在太医院，定能救下许多像我这样生死边缘的人。”
“哦？你倒替他打算得周全。”
“求陛下给他太医院的官职，”林薇上前半步，“再赏他黄金万两，让他衣食无忧，便能安心研医了。”
沈砚站在原地，听着林薇为他斡旋的言辞，黄金万两？太医院官职？他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装着抗过敏药的白色药瓶，留在这深宫，守着太医院的头衔，便能名正言顺地进出宫闱，便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到林薇——甚至，找到带她走的时机。
这算盘，打得倒也不算坏。
“陛下若允了，”沈砚忽然开口，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执拗，只余下医者的冷静，“草民……臣定当在太医院尽心竭力。”他刻意加重了“臣”字，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林薇。
萧煜的视线落在沈砚脸上：“你想清楚了？”他抬手，指尖擦过林薇鬓角，动作亲昵却带着警告的意味，“太医院的门槛，可不是让你用来做白日梦的。”
“臣明白。”沈砚微微颔首。
“准了。”他走到御案前，朱笔重重顿在明黄的圣旨上，墨汁晕开一团浓重的黑，“赏沈砚太医院院判一职，黄金万两，绸缎千匹。但你给朕记好了——留在太医院，就给朕安分守己地治病救人。若再敢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萧煜手中的朱笔“啪”地拍在砚台上，墨汁溅上明黄的圣旨，“朕不介意让你试试，这万两黄金，够不够买你一副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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