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埃德加站在神殿门口，看着卡洛斯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首到他们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
他脸上的恭敬与算计交织的神情，也随之隐没在门扉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琳走在卡洛斯身边，亚麻长袍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与码头区粗粝、沾着鱼腥和海水湿气的石板路面形成微妙的对比。
阳光穿过狭窄巷道的缝隙，在她柔顺的棕色发丝、微微探出的尖耳朵和素净的袍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却不刺眼。
托姆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浅色的身影，随后又像受惊般很快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磨损严重的靴尖上。
莱昂则大步走在最前面，他似乎急于离开这片区域，步伐迈得又快又重，像是要用靴底把空气中的沉闷和那老埃德加身上的霉味一起踩碎。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皱着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总算出来了，那老家伙说话绕来绕去，差点把我憋死。”
他夸张地吸了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
“还是外面的痛快！”
卡洛斯没有理会莱昂的抱怨，而是放慢了脚步，让莱昂一个人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不耐烦地踱步。
卡洛斯领着众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和堆积如山的货物。
艾琳微微侧过头，避开一个扛着鱼筐、脚步踉跄的壮汉，她的袍角差点被溅起的污水沾湿。
托姆紧跟在她身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挡一下，却又在半途缩了回去。
他们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个相对僻静些的渡口，几艘摆渡小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船夫懒洋洋地靠在船舷上抽着烟斗。
“去卡里利亚。”
卡洛斯对其中一个看起来还算精神的船夫说，同时递过去几枚铜币。
船夫掂了掂钱，点点头，麻利地解开缆绳。
“上来吧。”
莱昂第一个跳上船，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船踩翻，惹得船夫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咧嘴一笑，似乎对这种不安分的颠簸很是满意。
艾琳等船稍稍稳定，才提起袍角，小心翼翼地踩着跳板上去，找了个靠船舷内侧、相对干净的位置坐下。
托姆最后一个上来，动作有些笨拙，差点滑倒，幸好卡洛斯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只觉得脸颊瞬间发烫，低低说了声“谢谢”，赶紧爬上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在离艾琳隔了两个空位的地方坐下。
“毛手毛脚的。”
莱昂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带着点揶揄。
托姆的头埋得更低了。
卡洛斯没理会莱昂，松开托姆后，自己也稳稳上了船，对船夫示意可以走了。
小船晃晃悠悠地驶离码头，进入相对开阔的海面
迎面扑来的海风带着浓重的咸涩气息，彻底吹散了锡鲈港水道里淤积的浑浊与腥臭。
艾琳额前的几缕棕色发丝被吹起，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和尖尖的耳朵。
她伸手将它们拢到耳后，目光望向前方开阔的水面，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我们要去卡里利亚港。”
卡洛斯的声音在风中清晰了些，他看着远处逐渐展开的海岸线，对身边的托姆解释。
“卡里利亚？”
托姆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询问。他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身后的锡鲈港渐渐远去，那座由无数人工岛屿和栈桥构筑的海上城市，在水雾中显露出它庞大而杂乱的轮廓。
而前方，另一座截然不同的城市景象正缓缓映入眼帘。
“嗯，卡里利亚。”
卡洛斯点头，目光投向远方，
“和锡鲈不一样，那里是共和国的造船厂，也是海军舰队的主要驻地。”
他抬手指向海面上那些逐渐清晰起来的巨大阴影。
“共和国最强的舰队，大部分都停泊在那里。”
随着小船靠近，那些阴影变得越来越具体。
停泊在港湾中的盐谷木战舰轮廓显现出来，即使隔着相当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它们远超普通商船的庞大体积和森严气势。
“那些卡里利亚大帆船，真正的海上堡垒，就是在那儿建造的。”
卡洛斯补充道。
托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他隐约能看到比他们曾经乘坐的“银鲷号”还要庞大许多的船影，桅杆林立，像是一片森林。
岸上的塔楼比锡鲈港的任何建筑都要高耸，防御工事层层叠叠，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莱昂，此刻也安静下来，眯着眼打量着那些巨大的战舰，喉结动了动，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艾琳则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一种敬畏感油然而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
“船长……”
托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既然我们有这么强大的舰队，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帕里奥人还能……”
为什么他们还能像海上的狼群，肆无忌惮地袭击商船？
为什么“白鲸号”会沉没？
为什么他会经历那一切？
卡洛斯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海风吹拂着他有点泛白的鬓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转过头，重新望向卡里利亚港的方向。
那沉默比任何解释都更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托姆心头。
莱昂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回头瞪了托姆一眼，没说什么话，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艾琳则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卡洛斯紧绷的侧脸，又落在托姆茫然的脸上，最后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复杂。
摆渡船靠岸。
卡里利亚港给人的第一印象，与锡鲈港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商铺招牌，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吊臂、巨大的船坞、以及码头上整齐堆放的木材和各类金属构件，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焦油的气味，夹杂着海水的咸腥。
码头上的人流也显得更有秩序，穿着统一工装的造船厂工人、身着海军制服的士兵随处可见，少了锡鲈港那种自由散漫的商业气息，多了几分严谨与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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