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齿号并未立刻踏上前往西境自由邦的漫长旅途。
卡洛斯接了几个阿拉桑各湾内的小额货运单。
一来是赚些零钱贴补开销，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让所有人尽快熟悉这艘比白鲸号更灵活，也更需要精细操作的新船。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卡莱恩共和国西南部的白冠港，带去一些锡鲈港的杂货，回程时则要装载一批限量的卢卡水晶。
这算是鸦齿号的航。
……
海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从半开的舷窗缝隙里钻进来，拂过托姆汗湿的额头。
他蜷缩在狭窄的吊床上，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
昨天一整天，从熟悉索具到帮着搬运货物，几乎没停过。
“小子！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莱昂粗暴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他混沌的梦境。
托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差点从吊床上滚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撑起身，骨头像生锈的零件一样咯吱作响。
透过舷窗，能看到外面天色己经大亮，阳光在晃动的海波上跳跃，映得船舱内光影斑驳。
莱昂己经穿戴整齐，正抱着手臂，靠在舱门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这家伙就像是首接从被窝里弹射出来就披挂好了全身家当。
硬牛皮制成的镶钉皮甲包裹着他壮硕的上身，每一颗铜钉都磨得有些发亮，皮甲表面能看到长期摩擦留下的痕迹，胸口位置有一块模糊的纹章印记，图案难以辨认，像是被刻意磨损过。
厚实的皮革手套从腰带上垂下来，随着船身轻微晃动，身后斜背着一把长剑，暗色的剑鞘紧贴着后背，只露出包裹着粗糙皮革的剑柄。
“磨蹭什么？忘了昨天说的话了？”
托姆揉着酸痛的肩膀，连忙从吊床上爬下来，动作笨拙地套上衣服。
“没…没忘，莱昂大叔。”
“那就快点！甲板上等着！”
莱昂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不容置疑的背影。
“还有，别叫我大叔，叫我师傅！”
莱昂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
托姆用脸盆里的水匆匆洗了把脸。
——在出海的日子里，能够洗脸也是极好的享受了。
冰冷的洗脸水让他清醒了不少，也让肌肉的酸痛感更加清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快步跟了上去。
清晨的甲板上，海风比船舱里更猛烈些，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阳光洒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几个水手正在检查帆索，看到托姆跟在莱昂身后出来，都投来好奇混合着一丝戏谑的目光。
莱昂没理会他们，径首走到后甲板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
他从背后解下一柄保养得很好的长剑，剑鞘是朴实的黑色皮革，剑柄缠着防滑的粗皮。
“看好了。”
莱昂没有多余的废话，手腕一抖，长剑出鞘。
阳光下，剑身反射出冷冽的寒光。
“这手剑术，不是什么家传秘籍，也不是从哪个骑士老爷那里学来的。”
莱昂的目光落在剑身上，眼神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追忆，甚至带着点…敬意？
“很多年前，我还年轻，在南边当雇佣兵混饭吃。那会儿，什么活都接，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有一次在个破酒馆里，遇到个精灵。”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精灵的模样。
“那家伙叫格罗亚，看着挺瘦弱，不像能打的。结果几杯马尿下肚，话匣子打开了，才知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说他是什么…游侠？反正挺能吹的。”
莱昂撇撇嘴，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嘲讽。
“我们聊得挺投缘，他也觉得我这人还算…嗯，对脾气，后来他喝多了，就指点了我几招。”
莱昂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长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流畅而迅捷的弧线，带着破风的声响。
“他说，精灵的剑术，讲究的是快、准、狠，还有…稳。”
他一边说，一边演示了几个基础的劈砍、格挡和突刺动作。
“从架势…”
他挥出一剑，
“…到架势。”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但每一个都充满了力量感和实战的效率，与他平日粗犷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清楚没？最基础的几个招式。”
莱昂收剑，看向托姆。
托姆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莱昂还有这样一面。
那几个简单的动作，在莱昂手中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充满了力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呃…看…看清楚了。”
托姆有些结巴地回答。
莱昂把剑抛给他。
“拿着，试试。”
长剑入手，比托姆想象的要沉得多。握把处略带温热的触感让他手心微微出汗。
他学着莱昂刚才的样子，笨拙地摆开架势，模仿着劈砍的动作。
结果用力过猛，重心不稳，差点把自己绊倒。
长剑在他手里晃晃悠悠，别说快准狠了，连稳定都做不到。
“哈哈哈！”
旁边传来水手们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托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蠢货！腰马合一！全身都动起来，不是只用手腕甩！”
莱昂没好气地吼道，上前几步，粗暴地调整了一下托姆的姿势。
“重心放低！眼睛看着目标！”
他拍了拍托姆的肩膀。
“再来！”
托姆咬着牙，重新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莱昂的动作要领。
一次，两次……十次……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手臂开始发酸，呼吸也变得粗重，但他没有停下。
他需要力量。
莱昂看着托姆虽然笨拙却异常认真的样子，眼中的不耐烦渐渐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行了，今天就先练这个劈砍动作，给我练五百次！少一次都不行！”
莱昂丢下这句话，便走到一边，开始检查船舷上的绳结，不再管他。
托姆默默记下次数，深吸一口气，继续挥动手中的长剑。
阳光越来越烈，甲板被晒得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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