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甲板上时，托姆就己经和师傅开始进行对练了。
挥剑，劈砍，躲闪，格挡，每一个动作，莱昂都要求他做到完美。
稍有不慎，就会迎来莱昂毫不客气的怒吼和更加严厉的惩罚。
托姆双手紧握着沉重的练习木剑，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渗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
他咬着牙，侧身躲过莱昂势大力沉的一记劈砍，木剑擦着他的鼻尖扫过，带起的劲风让他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躲开！躲开！你是码头上的木头桩子，等着让人砍吗？”
莱昂的脚步灵活，围绕着托姆移动，木剑时而刁钻地刺向他的腋下，时而猛烈地砸向他的肩膀。
“反应！你的反应呢？比海龟爬得还慢！”
莱昂的怒吼声混杂着海鸟的叫声，在清晨的码头格外清晰，引得远处几个早起的别船水手探头探脑地张望。
托姆咬紧牙关，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训练内容早己不再是简单的基础动作重复。
莱昂开始将他那些在战场和街头巷尾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一点点塞进托姆的脑子里。
他会突然踢起甲板上的一卷绳索，或者用脚勾起一个木桶，逼迫托姆在应对木剑的同时还要闪避这些突如其来的障碍。
“看清楚周围！小子！”
莱昂一边猛攻，一边吼道，
“战场上可不止一个敌人！你脚下的每一块木板，身边的每一个东西，都可能是武器，也可能是陷阱！”
他会讲解如何在狭窄的船舱里利用墙壁反弹借力，如何在混战中辨别方向，甚至如何在受伤后用最快速度包扎止血，继续战斗或者逃跑。
如何在混乱的环境中观察和判断，如何在敌人的围攻下找到破绽，如何在受伤的情况下保持战斗力。
“你那点力气，砍不断那些结实的盾牌，也砍不透那些盔甲。”
莱昂用木剑指点着，
“有时候，刺击比砍更管用，尤其是对付那些穿着皮甲或是锁甲的杂碎。找缝隙，找弱点！”
莱昂将自己多年的战场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托姆。
每一次对练，托姆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但他却越挫越勇，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坚定。
……
对练结束，托姆的两条手臂酸胀得像是灌满了铅，喘匀了些气，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船舷边，靠着冰凉的木头坐下。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鸦齿号周边的码头景色，最终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甲板尾部的方向。
艾琳有时候会在那里待着，看书，或是整理草药，最近，她又开始养了一对鸽子。
“看什么看？地上有金币捡？”
莱昂粗哑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他正用一块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训练木剑，眼神却像鹰隼一样瞟着托姆。
“还是说，刚才那一顿揍把你打傻了，连北都找不着了？”
托姆没吭声，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假装低头检查自己磨出水泡的手掌。
被莱昂撞破心思，让他脸颊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
码头上依旧喧闹，搬运工的号子声，小贩的叫卖声，巡逻卫兵靴子踏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唯独没有他下意识在寻找的那个人。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空了一块，沉甸甸的。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闭眼恢复体力时，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码头。艾琳端着一个半满的木盆，里面似乎是刚清洗过的新鲜草药，水珠还挂在绿叶上。
她正小心翼翼地走上跳板，阳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棕色的长发与探出的尖耳朵上。
她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正好与托姆的视线撞上。
看到托姆汗流浃背、略显狼狈的样子，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嘴角轻轻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浅，但很真诚，一道微光，瞬间穿透了他身体和精神上的重重疲惫。
他感觉自己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些，连带着手臂的酸痛也仿佛减轻了那么一丝丝。
刚才被莱昂骂得狗血淋头的憋闷感，似乎也被这短暂的目光交汇冲淡了不少。
托姆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背影。
“喂喂，回魂了！”
莱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休息时间结束！把你那根烧火棍捡起来！下一轮，学学怎么在挨揍的时候找到机会捅对方一剑！”
托姆猛地回过神，他用力甩了甩头，重新捡起地上的木剑。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站首身体，望向莱昂，握着剑柄的手，更加沉稳了几分。
……
艾琳也察觉到了船上气氛的变化。
自从卡洛斯宣布推迟航行计划后，船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压抑。
船员们走路都轻手轻脚，往日甲板上的喧哗少了许多，偶尔的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神交汇时多了几分闪躲。
莱昂像是要把积攒的焦虑全都发泄在托姆身上。
训练场挪到了更开阔的甲板中央，那小子每天被揍得像个破麻袋，结束时几乎是爬回船舱的。
艾琳站在船舱口，看着托姆又一次被木剑扫中腿弯，踉跄着差点摔倒，心里有些心疼。
她有点庆幸暂时不必驶向风暴将至的西境，那里对鸦齿号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但心底深处，对“七海古卷”线索中断的担忧，更加加深了。
战争一旦全面爆发，阿拉桑各湾沿岸必将大乱，别说寻找古卷的蛛丝马迹，恐怕连自身安全都成问题。
新月庭的任务，不能就此搁浅。
趁着船只补给和休整，艾琳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长袍，用兜帽仔细遮住了尖耳朵和过于显眼的棕色长发，扮作一名普通的牧师，混入了锡鲈港的人流。
她以购买草药和祈祷的名义，在港区内谨慎地活动。
锡鲈港的空气中一如既往弥漫着紧张的气息，码头上巡逻的海军士兵明显增多了。
他们的眼神锐利，盘查也比以往更加严格，进出港口的船只，无论大小，都要接受仔细的检查。
她去了几家常去的草药铺子，想旁敲侧击打探些消息。
平日里热情健谈的老板们，如今都变得异常沉默，问一句答一句，眼神飘忽不定。
有一次，她试探着询问一种只在费里斯特地区生长的特殊药材，老板立刻警惕起来，连连摆手说“没有，早就断货了”，匆匆将她打发走。
位于港区深处的新月庭冒险者工会也开始收缩势力，停止了许多日常活动——毕竟许多冒险者和雇佣兵己经被征召前往白鹿堡前线了。
锡鲈港的管制在加强，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关于北方战事的消息被严密封锁，官方没有任何通报，只有各种真假难辨的流言在私下传播，加剧着人们的恐慌。
“听说了吗？白鹿堡……好像是失守了……”
“胡说！我表哥的邻居在海军里，说我们的舰队正在集结，要给费里斯特人一点颜色看看！”
“可我听说洛兰河那边打得很惨，重骑兵都冲过来了……”
“别瞎传了！小心隔墙有耳！”
这些混乱的只言片语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图像，更别提找到任何关于魔法节点波动的线索了。
几天下来，艾琳一无所获，心头的无力感越来越重。
她使用从新月庭培训时学习的技巧，养了两只鸽子，它们会在被放飞的时候将送出的信件带到最近的新月庭据点。
虽然现在用不到，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傍晚时分，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鸦齿号。
甲板上，训练依旧。
托姆汗如雨下，动作己经有些变形，但依旧咬牙坚持着。
莱昂坐在一堆绳索上，抽着烟斗，脸色冷硬，偶尔才开口修正托姆走形的动作。
船头的位置，卡洛斯船长独自站立，像一尊雕像，眺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眉头紧锁。
艾琳靠在船舷边，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习惯性握住了银质的契约神教圣徽，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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