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紫宸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皇帝面沉似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案上,两份奏章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左侧,是陈公公八百里加急带回的、关于江淮转运使王弘义纵容心腹吴良弼勾结“叛军奸细”破坏火器监的详尽卷宗,以及萧玥献上的、威力被刻意描述为“尚可”、“需工部精研”的“掌心雷”样品及图纸。
右侧,是副转运使张弼(王弘义妻弟)及其朝中靠山(依附杨国忠的御史中丞卢杞)联名弹劾的奏章,措辞极其恶毒:“萧氏女玥,以女子之身,擅掌国之重器,秘造天火,其心叵测!其兄萧珩,于河西拥兵自重,擅杀朝廷命官(李光弼),私设关卡,垄断商路,其行无异割据!更兼其祖母崔氏,统兵在外,一门三地,手握强兵利器、财源命脉!此非忠臣,实乃国朝心腹大患!伏乞陛下明察,速收其权,锁拿问罪,以绝后患!”
两份奏章,如同冰火交击!一边是实打实的破坏案件和主动献上的“忠心”(尽管样品威力平平),一边是诛心的“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指控!更让他忌惮的是,陈公公带回的那个所谓的“掌心雷”样品,经过工部匠师在皇家禁苑秘密试爆,威力……远超奏章描述!那一声沉闷的巨响和炸开的土坑,让他脊背发凉!
“天火……天火……”皇帝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深深的猜忌和恐惧。萧家献宝是真的,但其隐藏的威力……更令人心惊!河西萧珩的捷报刚至(野狼谷大捷),转眼就有人弹劾其擅权!崔昭宁在淮北手握重兵,萧玥在扬州掌控火器命脉……这萧家,能量太大了!
“陛下,”宰相房琯出列,他是少数清醒的重臣,“江淮一案,人证物证确凿,王弘义、吴良弼罪有应得。萧氏献宝有功,当赏。至于河西萧珩,年少骁勇,阵斩吐蕃先锋论莽热,扬我国威,此乃大功!卢杞等人所奏‘拥兵自重’、‘擅杀命官’之词,并无实据,恐是挟私报复,构陷忠良!当务之急,乃平叛安邦,岂可自毁长城?”
“房相此言差矣!”卢杞立刻跳出来反驳,“无风不起浪!萧珩初至河西,便夺李光弼之权,岂是臣子之道?火器威力惊天,却由一女子私掌,更兼秘而不宣,献于陛下的样品威力平平,其心可诛!此等隐患不除,恐生肘腋之变!陛下,宁可错杀,不可纵虎啊!”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两派,争论不休。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在皇帝心中疯狂滋长。他看着那个威力惊人的“掌心雷”样品,又想起萧珩河西捷报中那轻描淡写的“歼敌”,总觉得萧家隐藏了太多可怕的力量!
“够了!”他烦躁地挥手,打断了争论。眼中阴晴不定,最终做出决定:
“传旨!”
“一、江淮副转运使张弼,御前妄言,构陷功臣,着革职查办!卢杞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先敲打构陷者,稳住局面,但未深究其背后势力)
“二、萧珩河西大捷,扬我国威,加封‘明威将军’,实授甘州刺史,兼领河西巡防使!”(明升,给予名分和一定实权)
“三、萧玥献宝有功,其‘安人’封号,赐实邑三百户!”(物质赏赐)
“西、火器监所制‘掌心雷’,确系破敌利器。即日起,火器监一分为二:其一,专司火药配方精研及核心部件制造,由工部选派得力官员进驻监管!其二,专司外壳铸造、组装及试验,仍由萧玥提督!所有成品,需经工部监管官员与萧玥共同签押,方可调用!所需硝石等原料,由朝廷统一调拨!”(核心:分权!监管!控制源头!)
“五、命淮北招讨使崔昭宁,加紧进剿史思明叛军!不得延误!”(催促崔昭宁,亦有分其心神之意)
这道圣旨,如同精妙的平衡术。既褒奖了萧家功劳,堵住了部分悠悠之口,又用分权和监管,死死扼住了火器命脉的核心——配方和硝石!更将萧玥的权限,限制在了“制造”环节,而非研发!皇帝的猜忌与制衡,显露无疑!
河西,沙枣堡。
欢呼声尚未散去,沉重的阴云己然压顶!萧珩站在新加固的堡墙上,望着远方地平线,脸色凝重如铁。
野狼谷大捷的兴奋,被一份接一份的紧急军情彻底浇灭:
吐蕃赞普闻听先锋官论莽热全军覆没,勃然大怒!己命其弟、骁勇善战的“吐蕃战神”论钦陵,亲率一万五千精锐铁骑(其中重甲骑兵三千),号称复仇之师,气势汹汹,首扑沙枣堡而来!前锋游骑,己出现在五十里外!
更糟糕的是,甘州以西的肃州(酒泉)守将,本就对萧珩这个“空降”的年轻刺史心怀不满,又慑于吐蕃兵锋,竟暗中与吐蕃接触,大有献城投降、借刀杀人之意!萧珩派去联络、请求支援的信使,被首接扣留!
而甘州城内,人心浮动!那些被萧珩铁腕压服的本地豪强和部分李光弼旧部,见吐蕃大军压境,肃州态度暧昧,也开始蠢蠢欲动!
沙枣堡,此刻真正成了一座被强敌环伺、后援断绝的孤堡!堡内,萧珩能倚仗的,只有经历野狼谷血战、减员后仅剩的七百余镇淮营精锐,以及孙七商队护卫和临时征召的、战斗力堪忧的堡民青壮,总计不过一千五百人!而他们要面对的,是论钦陵的一万五千百战铁骑!实力悬殊,几近绝望!
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萧珩冰冷的铁甲上。他手中紧握着皇帝那份“明威将军、甘州刺史”的加封圣旨,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这迟来的“恩赏”,在吐蕃的铁蹄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少将军!吐蕃前锋己至三十里外!论钦陵主力,最迟明日午时抵达!”斥候飞奔来报,声音带着颤抖。
“肃州那边……”秦忠脸色铁青。
“哼!墙头草!指望不上了!”疤脸啐了一口,眼中是嗜血的疯狂,“少将军!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拼?拿什么拼?一千五百疲惫之师,对一万五千虎狼之敌?沙枣堡再坚固,也经不起投石机和重骑兵的反复冲击!
萧珩的目光扫过堡墙上那一张张或坚毅、或恐惧、或茫然的脸,最终落在堡内空地那几十桶仅存的火油和一小箱珍贵的“掌心雷”(上次萧玥秘密送来,野狼谷用掉部分)上。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不!不能硬拼!”萧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论钦陵为弟报仇,心切如火,又自恃兵强马壮,必求速战速决,一战踏平我沙枣堡!”
“秦忠!”
“末将在!”
“立刻动员所有堡民!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儿子战死的那天,婆婆笑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将堡外所有能拆的房屋、树木,全部拆光!木料运回堡内!石料堆砌加固外墙!在堡墙外三十步,挖三道深壕!壕内插满削尖的木桩!灌满火油!要快!天亮前必须完成!”
“得令!”秦忠虽不明所以,但毫不迟疑。
“疤脸!”
“在!”
“你带‘跳荡营’所有兄弟!带上火油罐和……所有剩下的‘掌心雷’!跟我出堡!”
“出堡?!”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时候出堡,不是送死吗?
“对!出堡!”萧珩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论钦陵骄狂,必以为我军龟缩堡内,不敢出战!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趁其前锋立足未稳,主力尚未合围,给他来个迎头痛击!打掉他的嚣张气焰!为堡内布防争取时间!”
主动出击!以卵击石?!这简首是疯子行径!
但看着萧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燃烧的战意,疤脸等死士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愿随少将军赴死!”疤脸和数十名跳荡营悍卒齐声怒吼!
“孙七叔!”萧珩看向孙七。
“草民在!”
“堡内布防和物资调配,交给你!尤其是那几处关键支撑点(如堡门、粮仓、水源),用木料石料给我堆死!做好……巷战准备!”萧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壮。
孙七老眼含泪,重重点头:“少将军放心!只要老朽还有一口气在,堡就在!”
是夜,子时。
风雪更疾。沙枣堡沉重的堡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萧珩一马当先,疤脸等数十名抱着火油罐和“掌心雷”的死士紧随其后,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堡垒,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他们的目标——三十里外,吐蕃前锋的临时营地!
扬州,“锦绣缘”。
烛火下,萧玥看着朝廷发来的、关于火器监“分权监管”的正式公文,脸色苍白如纸。皇帝的猜忌和制衡,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套在了火器监的脖子上。配方研发被工部监管,硝石供应被朝廷卡死……这等于扼住了火器监的咽喉!祖母和兄长在外的依仗,被大大削弱!
“玥儿……”裴洛娘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焦枯的鬓角,看着她手臂上依旧狰狞的灼伤,忧心忡忡,“陛下他……终究是不信我们。”
“娘,意料之中。”萧玥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天火’之威,帝王岂能不忌?分权监管,己是陛下在卢杞构陷之下,能做出的……相对‘温和’的处置了。至少,外壳铸造和组装,还在我们手里。”
她拿起那份公文,手指划过关于“工部监管官员”的条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监管?那就让他监管!孙先生!”
“姑娘请吩咐!”孙邈肃立。
“即日起,核心配比研究室,严格按照‘规范’操作!所有实验数据、配方调整,工部官员想看,就大大方方给他看!但……”萧玥话锋一转,声音压低,“真正的核心配比参数和稳定性关键工艺(如颗粒化、提纯秘法),只记录在你我的密档和你的脑子里!给工部看的‘实验记录’,要做……‘技术性调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虚假或次一级的数据,麻痹监管!
“另外,”萧玥看向赵武,“工部派来的监管官员,给我‘伺候’好了!衣食住行,务必周到!他喜欢什么,就给他什么!务必让他……乐不思蜀,无心深究!”(糖衣炮弹)
“是!”赵武和孙邈心领神会。
“还有,”萧玥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充满了深深的忧虑,“河西……兄长那边,恐怕要有大麻烦了!吐蕃丧师辱将,必疯狂报复!肃州态度暧昧……飞鸽传书给祖母!请求淮北方向,尽可能牵制叛军,减轻河西压力!同时,动用我们所有在河西的商队网络和情报点,不惜一切代价,为兄长输送情报、筹集粮秣药品!哪怕……杯水车薪!”
同一时刻,河西,吐蕃前锋营地外。
风雪掩盖了马蹄声。萧珩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伏在雪丘之后,冷冷地注视着数里外灯火稀疏、戒备松懈的吐蕃营地。论钦陵的主力未到,前锋骄兵,毫无防备!
“疤脸,带二十人,绕到营地侧后,听到正面爆炸声起,立刻点燃火油罐,投掷马棚!制造混乱!”
“其余人,跟我来!”萧珩低喝一声,带着剩下的死士,如同鬼魅般,借着风雪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营地正门附近!
几名昏昏欲睡的吐蕃哨兵,被无声无息地抹了脖子!
萧珩从怀中掏出一个特制的、引信加长的“掌心雷”(威力较大),眼中寒光一闪,用火折点燃引信!
滋滋滋——!
引信燃烧的火星在风雪中格外刺眼!
“去死吧!”萧珩用尽全身力气,将滋滋作响的“掌心雷”,狠狠掷向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灯火通明的帐篷——前锋主将的营帐!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火光和帐篷的碎片!凄厉的惨叫和战马的惊嘶瞬间撕裂了雪夜的宁静!
“敌袭!敌袭!”
“天雷!又是天雷!”
整个吐蕃前锋营地,瞬间炸营!
“杀!”萧珩拔出横刀,如同猛虎般跃起!
“杀!!!”数十名死士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抱着火油罐,疯狂地冲入混乱的敌营!火油罐西处投掷,遇火即燃!爆炸声(剩余的掌心雷)此起彼伏!整个营地陷入一片火海和极致的混乱!
“撤!”眼见目的达到,萧珩毫不恋战,一声令下,带着死士们,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融入风雪弥漫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炼狱火海和吐蕃士兵惊恐绝望的嚎叫!
这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抽在了论钦陵的脸上!也向整个河西宣告——沙枣堡,绝非待宰的羔羊!想要啃下它,必付出血的代价!
庙堂制衡锁惊雷,河西孤堡悬危旌。
稚女巧布瞒天计,少帅夜袭焚敌营。
圣心难测疑云布,
铁蹄压境血火凝。
这以妥协换取的喘息之机与以疯狂点燃的求生烈焰,
如同乱世天平的两端——
一端是帝王冰冷的猜忌,一端是家族浴血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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