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地穿过住建局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冷白大理石地面上切出棱形光斑,像刀刃般锋利。空气中浮着清晨特有的金属味,仿佛昨夜未散尽的雨气仍在墙角低洼处凝结。
林静站在电梯间,西装内袋里的U盘硌得肋骨发疼——那是昨夜从监控录像里截下的陈默三年来的行动轨迹:八点半进茶水间,用蓝马克杯泡双倍浓缩,九点整送文件到局长办公室,十点去档案室,下午三点必去幼儿园接女儿。
每个时间点都像精密齿轮,卡进她的计划里。
“林工?”吴律师轻碰她手肘,指尖微凉。
他今早特意换了条藏青领带,胸牌挂在西装第二颗纽笔首扣下,是昨夜她提醒的“住建局法律顾问名录”的位置。布料摩擦的声音轻微响起,像是某种暗号。
电梯门开,陈默的蓝马克杯先探进来。
他穿浅灰衬衫,袖口规矩地挽到小臂,公文包搭在左腕——和监控里每个工作日的模样分毫不差。林静后退半步,让他先出电梯,余光扫过他右手小指的创可贴——是昨天张线人说的“给女儿做手工划破的”。那块皮肤有些泛红,隐隐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陈秘书。”她出声时,陈默的脚步顿了顿。
他转头,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打量她:国家钢结构工程师的工牌在胸前晃,吴律师的律所徽章别在翻领,都是合规的拜访者。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我是林静,国家钢结构工程中心的。”她递上证件,指尖在“首席工程师”西个字上稍作停留,“吴律师是我们的法律顾问。想跟您咨询下保障房项目的材料合规性审查流程——听说您负责局里所有档案的初审?”
陈默的目光在证件上多停了两秒。
林静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监控里他每次被夸“负责”时都会这样。果然,他的肩线松了些:“流程是在一楼档案室登记,不过……”他扫了眼吴律师的律所徽章,“你们律所确实挂在我们顾问名录里。”
“是这样,我们在做全省保障房的钢材质量回溯。”林静从公文包抽出一沓检测报告,最上面是她亲笔写的批注,“有几个项目的钢材屈服强度数据异常,但原始验收记录调不出来。听说陈秘书您对档案分类特别熟,能不能……”
她话音未落,陈默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来看了眼,脸色微变——是马向东的来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电话捏碎。林静盯着他捏手机的指节泛白,突然想起张线人说的:“陈默最怕局长临时要材料,他女儿的家长会都请过三次假了。”
“您先接电话。”她后退半步,“我们就在茶水间等,不耽误您。”
陈默按掉手机,抬头时表情己恢复温和:“茶水间在二楼。我让人给你们送咖啡?”他晃了晃手里的蓝马克杯,杯壁还凝着水珠,隐约能听见液体晃动的声音,“你们喝美式?”
“我也喝美式。”林静笑了笑,“浓点的。”
茶水间的空气里弥漫着焦苦的咖啡香,混合着冰箱老旧的塑料味。窗外的风穿过破损的纱窗,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
陈默的马克杯“咔”地搁在操作台上时,林静瞥见杯底沾着半片干枯的太阳花花瓣——和张线人说的“送货单背面的小花”对上了。那一刻,她仿佛闻到了女儿画纸上的蜡笔气息。
“其实……”陈默往三个杯子里加奶精,背对着他们,“有些项目的验收记录不是调不出来,是根本没归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比如去年开发区的保障房,钢材送检那天暴雨,检测站系统崩了,可验收报告第二天就出了。”
吴律师在笔记本上速记的笔顿住。
林静盯着陈默后颈细汗,那是紧张时才会冒的。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焦虑的酸味。
“您是说有人伪造检测数据?”
“我没说。”陈默转身,杯托在掌心不稳,“我就是……提醒你们查档案时注意年份标签。”他的目光扫过林静工牌上的“国家工程中心”,突然放轻了语气,“你们要是查到什么,能不能……别牵连太多人?”
林静的心沉了沉。
她想起昨夜在监控里看见的陈默:下班时总在幼儿园门口蹲半小时,看女儿在滑梯上跑,首到保安来催;上个月台风天,他冒雨去工地接送货单,怀里揣着女儿画的太阳花。
这样的人,最怕的不是法律,是女儿的目光。
“陈秘书,您女儿上大班了吧?”她突然开口。
陈默的手一抖,咖啡溅在袖口:“你怎么知道?”
“张姐说的。”林静提到幼儿园门口卖煎饼的阿姨,“她说您每天接孩子都要给她买加肉松的煎饼,说她最近在学画太阳花,画得可像了。”
陈默的眼眶突然红了。他低头擦袖口,声音发闷:“她昨天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能陪她去看向日葵田。”
茶水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静抬头,正撞上马向东的目光。他今天打了领带,金戒指在门把手上闪了闪,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是昨天跟踪他们的黑色大众里的人。
“小陈,我要的季度报表。”马向东的声音像块冰。
陈默的脸瞬间煞白。他抓起马克杯,咖啡泼在林静脚边,深色液体在白色地砖上洇开,像团凝固的血。他经过林静身边时,袖扣擦过她手背,有张纸条黏在她掌心。
林静展开纸条时,吴律师正和马向东寒暄。
上面是陈默的字迹,歪歪扭扭:“顶楼安全通道,三点。”
三点整,顶楼安全通道的风灌得人睁不开眼。铁门在风中不断撞击门框,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楼下的脚步声仿佛越来越近。
陈默缩在消防栓后面,手里攥着个银色U盘,指节泛青:“这是马局的私人账……不是,是他让我整理的项目备忘录。”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昨天他看见你们在菜市场,让人查了吴律师的律所。今天早上还说……说再有人乱翻档案,就按泄露国家机密处理。”
林静接过U盘,金属外壳带着他的体温,微微发热。
“您女儿的向日葵田,我可以帮您联系农科院的朋友,他们有块试验田下个月开。”
陈默猛地抬头,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下来:“别对她好。”他扯了扯领口,“她要是知道爸爸做了坏事……”
“您没做坏事。”林静把U盘塞进内袋,“您只是在保护该保护的人。”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默脸色骤变:“是马局的司机!他们每天三点半送他去开会——”
“走安全楼梯下去。”林静拽着他往反方向跑,“我从电梯下,引开他们。”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陈默冲进防火门的背影,像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吴律师的消息:“马局提前去省厅了,司机在找陈秘书。”
林静摸了摸内袋的U盘,金属边缘硌得皮肤生疼。
她想起昨夜在监控里看见的陈默,在档案室翻资料时,总会把海砂送货单往最下层塞;想起他马克杯底的太阳花,和女儿画的一模一样。
现在这枚U盘里,藏着的到底是马向东的罪证,还是陈默的救命稻草?
电梯停在一楼。大厅的电子屏滚动播放“保交楼专项检查”的新闻,画面里是生锈的钢筋被挖掘机碾碎。林静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方绮说过:“要解资本困局,得找能破译加密文件的高手。”她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备注“暗网扫描仪”的号码——是时候请方绮出山了。
走出住建局大门时,阳光刺得她眯起眼。转角处,黑色大众又停在老位置,车窗半开,露出副驾驶座上的金戒指。
林静低头看了眼内袋,U盘的轮廓透过西装布料,像道未愈的伤口。
她知道,从今天起,这场困局里又多了个被卷进来的人——而她能做的,只有跑得比阴影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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