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山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耳边仍回荡着电子音里那句“资本海啸”，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低语。楼下施工队的喧闹声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他望着窗外乌云下泛着冷光的钢筋卡车，金属表面在阴沉天色中反射出灰蓝色的光泽。十五年前奥运工地的画面突然浮现：他在三十米高的脚手架上，风卷起安全帽带，对着整个项目组大喊：“钢筋软一寸，楼就矮十年！”那一刻的豪情与坚定，如今像一块沉重的锚石压在他心头。
“周董？”方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律师特有的冷静清晰，“张会计的证词己经同步给经侦，罗伯特在境内的资金链至少能切断三分之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手机，“但境外那边……”
“召集杨顾问、陈经理、赵老板。”周远山打断她，声音像敲在钢板上的锤子，“半小时后会议室。”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刮得茶几上的工程蓝图哗啦翻页，最新的“保交楼”项目进度表正对着方绮——红色标记的“资金缺口1.2亿”刺得她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着文件边缘，纸张粗糙的触感让她愈发焦虑。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凉，冷风掠过脖颈，令人不自觉地缩起肩膀。杨顾问推了推金丝眼镜，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近三日的资金流向，墨迹未干，还散发着钢笔快速书写时的温度。陈经理把银行流水单按顺序码成一叠，指节无意识敲着桌沿，节奏急促如心跳；赵老板搓着掌心的老茧，袖口还沾着混凝土灰——他刚从工地赶过来，鞋跟在地板上蹭出两条白印，像是匆忙间留下的痕迹。
“罗伯特联合了至少三家对冲基金。”杨顾问点开投影仪，蓝光在墙上投出复杂的资金网络，数据流动如同血管中的血液，“第一波攻击会从三方面：抽走我们在香港分行的过桥贷款，在股吧买‘海砂危楼’的旧帖炒热度，同时在长三角招标会上抬价抢项目。”他的声音越来越快，笔杆敲着“资金链断裂风险67%”的分析图，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最狠的是舆论战，散户跟风抛售的话，股价可能单日跌穿平仓线。”
陈经理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捏住衬衫领口：“我今早跟李行长通过气，他说总行风控收紧，但……”
“但我们给银行做了十年优质客户。”周远山接话，目光扫过陈经理发红的眼尾——这小伙子上周为了追一笔到账资金在机场蹲了整夜，眼下青黑明显，“你现在就去总行，把近三年的纳税单、扶贫项目捐款凭证都带上。跟李行长说，远山要是倒了，他手里那二十个建筑类贷款客户，至少一半要坏账。”
陈经理猛地首起背，西装下摆的褶皱都绷平了：“明白！我这就去！”他抓起公文包时碰倒了马克杯，褐色的咖啡在杨顾问的分析图上晕开，像块渗血的伤疤，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焦香。
“老赵。”周远山转向咬着烟卷的赵老板，“你联络的那些老伙计，能拉多少来站台？”
赵老板“咔”地打着火机，火星映亮他眼角的皱纹：“昨晚给吴胖子发消息，他回了个‘带两卡车兄弟堵你门口’。老陈头说当年你替他垫了三百万材料款，这时候不挺你是龟孙。”他把烟灰弹进空纸杯，灰烬轻飘飘地落进杯底，“就是有几个新合作的小老板，可能被罗伯特的人吓唬过……”
“我让方律师拟联合声明。”周远山摸出手机给方绮发消息，“签了字的，下季度材料款提前半个月结；不签的——”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建设工程施工合同》，木纹在指尖留下细微的触感，“按合同里的‘共担风险条款’，违约金翻倍。”
杨顾问推了推眼镜：“舆论战需要正面回应。上周五散户论坛有个‘钢筋生锈’的帖子，己经被顶到热榜第三了。”
周远山的手指在桌沿叩出节奏，木质纹理在他的指腹下微微震动。
三年前他拒绝过财经频道的专访，理由是“企业家该在工地，不是在镜头前”；但此刻他望着窗外越压越低的乌云，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钢骨困局：资本深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想起张会计哭着说“罗伯特说只要搞垮远山，我儿子就能进常春藤”时的绝望——有些仗，必须站到明处打。
“下午三点，新闻发布会。”他说，声音里带着二十岁在工地吼“都给我把水平尺拿稳了”的力道，“主题就叫‘远山的钢筋，立得住三十年’。”
陈经理的电话在十分钟后打进来，背景音是银行大堂的叫号声：“周董！李行长特批了八千万授信，还款期延到明年六月！”他的声音带着破音，“他说……他说远山要是倒了，他办公室挂的‘最佳合作伙伴’金匾，得摘下来当废铁卖。”
赵老板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他扫了眼消息，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吴胖子带着五个建材商在楼下等，说要集体签联合声明。老陈头更绝，让人把‘与远山共进退’的红幅挂在了他新楼盘的脚手架上。”
新闻发布会现场的闪光灯刺得周远山眯起眼，镁光灯下空气仿佛凝固，摄像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像密集的鼓点。
前排坐着扛摄像机的财经记者，后排挤着举手机的自媒体人，连角落里都站着举录音笔的大学生——他认出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孩，是上周在工地采访“保交楼”的校报记者。
“周总，网传远山建设使用海砂混凝土，是否属实？”第一个问题像把淬了毒的刀。
周远山摸出手机，调出云南扶贫工地的实时监控——画面里，戴红安全帽的工人正把钢筋往检测机里送：“这是我们在云南的希望小学工地，每根钢筋都要过三次探伤检测。”他点开另一个视频，是实验室里的混凝土试块被压到碎裂，“海砂混凝土的抗压强度最多15兆帕，我们用的是C30标准。”
“那股价连续三日波动，是否因资金链紧张？”
“上周我们给三十七个‘保交楼’项目拨了专项款。”周远山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捐款凭证，纸张温热而厚实，“这是今早刚给汶川震区学校捐的一百万，远山的钱，该盖楼的盖楼，该救人的救人。”
记者席响起零星的掌声，夹杂着相机快门声和键盘敲击声，气氛悄然变化。
周远山望着台下，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在仓库里，那个偷水泥的小工哭着说“我妹等钱治病”时的眼神——那时他就知道，人心里都有杆秤，你把真心放上去，秤砣自然会往你这边压。
散场时，杨顾问发来消息：“股价回升5%，北向资金开始净流入。”
但夜色降临时，杨顾问的电话又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周远山接起时，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两拍：“周董，我刚刷到彭博社的快讯……”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他们说远山在东南亚的港口项目用了不合格钢材，还配了模糊的现场照片。”
周远山的瞳孔微缩。
他抓起桌上的马克杯，却发现里面己经空了，杯壁残留着咖啡渍，散发出淡淡的苦味。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将对面写字楼的霓虹灯砸成一片模糊的色块，像极了三年前，他在香港码头看到的那批被海水泡了三天的钢筋，锈得连标号都看不清。
“让方律师联系彭博社法务部。”他说，声音比窗外的雨声还沉，“另外……”他望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东南亚项目进度”，手指无意识着桌沿的木纹，那是十五年前奥运工地的老榆木桌，“查清楚照片里的工地到底在哪。”
雨越下越大，打在楼下的钢筋堆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混着远处雷鸣，仿佛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周远山望着黑暗中泛着冷光的金属，突然想起张会计按手印时说的话：“罗伯特说，国内的钱好骗，国外的钱……”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杨顾问发来的一张截图——海外论坛“建筑观察”上，一条“远山建设全球质量危机”的帖子正在疯传，发帖时间显示：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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