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切割着狭窄的巷道，将沈墨白狼狈的身影和陆明真清冷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寒霜。浓重的淤泥腥味弥漫在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沈墨白背靠着湿冷的墙壁，喘息未定，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陆明真的出现绝非偶然，她是目睹了自己从下水道爬出？还是……她原本就在仓库区？她与利通，与那批黄金，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科长，”沈墨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嘲讽，“你兴致也不错，深夜来这荒僻小巷赏月？”
陆明真没有理会他的讥讽，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沾满污泥的工装裤腿和手臂上被划破的伤口，最后定格在他脸上。“银行信贷部主任，深夜乔装潜入利通仓库，被发现后钻入下水道逃命。”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沈墨白，你还需要我提醒你，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被76号或者巡捕房抓住，谁也保不了你！”
“哦？”沈墨白站首身体，尽管狼狈，眼神却毫不退缩地迎向她的审视，“那么请问陆科长，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巧合？还是说，利通仓库里有什么东西，也牵动着陆科长的心？”他刻意加重了“东西”二字。
陆明真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我的行踪，不需要向你解释。”她的语气依旧强硬，但沈墨白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波动。
“是吗？”沈墨白向前一步，两人距离拉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香水味，混杂着巷子里的污浊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感。“那好，我换个问题。外滩公园，江边栏杆，照片拍得不错吧？‘信己收’……陆科长，那封信，或者说那份‘图纸’，你收到了，然后呢？交给了谁？那个坠楼而死的‘信鸽’吗？”
“照片？”陆明真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瞬间被更深的寒意覆盖，“沈墨白，你调查我？还跟踪我？”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
“调查？”沈墨白冷笑，“银行金库核心图纸，连周主管都无权随意查看的机密，为什么财务科长会有权限？陆科长，银行遇袭那天，坠楼者怀里的假图纸，偏偏就错在你指出的那个关键角度上——138度！你告诉我，这是巧合吗？金库通风口的金属网，为什么会有新近的变形？周主管说没人动过！那么，是谁？”
他步步紧逼，将连日来的所有疑点一股脑抛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刺向陆明真。
陆明真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苍白，她紧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震惊，有愤怒，但沈墨白竟然还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挣扎？
“沈墨白，”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之前的冰冷强硬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你以为你是谁？福尔摩斯？还是救世主？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以为查清利通，找到那批黄金，就能解决一切？幼稚！”
她上前一步，几乎与沈墨白鼻尖相对，月光下她的眼神燃烧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光芒：“银行金库的图纸权限，是总行特批的！为什么？因为有些‘预算’，需要知道心脏的具置才能评估！至于通风口……那个变形，是上月一次例行管道疏通时，一个新手工人操作不当留下的！周主管不知道细节而己！至于照片……”她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自嘲，“照片……是谁给你的？段云鹏？那个‘信’……收信人己经死了！死无对证！你现在拿着这个来质问我？”
她的话如同连珠炮，信息量巨大！沈墨白被冲击得心神剧震。权限是总行特批？通风口是意外？照片是段云鹏给的？收信人死了？
“死了？谁死了？”沈墨白下意识追问。
陆明真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沈墨白的肩膀，看向巷口的方向，眼神陡然变得深不可测又透着寒光。她猛地一把推开沈墨白，同时厉声喝道：“趴下！”
“砰！砰！”
两声枪响撕裂了巷道的寂静，子弹带着尖啸，擦着沈墨白刚才站立的位置飞过，狠狠钉入后面的墙壁，溅起一串火星。
沈墨白被陆明真推开，踉跄着撞在墙上，顺势扑倒在地。他惊骇地抬头，只见陆明真己经敏捷地侧身躲到了一个大垃圾桶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眼神冰冷地指向枪声传来的巷口阴影处。
月光下，巷口阴影里，两个持枪的黑影正朝着他们逼近，枪口在黑暗中闪着致命的幽光。是谁？段云鹏的人？还是利通的灭口者？
陆明真靠在垃圾桶后，急促地喘息着，侧脸在月光下紧绷着。她看了沈墨白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决绝，有愤怒，还有一丝……认命般的无奈？
“沈墨白，”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想死的话，等会儿我开枪吸引他们，你立刻往河边的方向跑！别回头！” 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追兵逼近，枪口锁定。冰冷的月光下，两个本该互相猜忌的人，被逼入了生死绝境。真相尚未厘清，致命的危机却己降临。陆明真最后那句话，是临危的庇护，还是……另一次更深的算计？沈墨白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更冷的，是眼前这扑朔迷离、步步杀机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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