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民居二楼这间废弃的空屋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月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墨白和陆明真各自占据一角，如同两头受伤之后暂时休战的野兽，警惕而又疲惫。
陆明真撕下风衣破损的袖子，重新处理了一下手臂的伤口。伤口不深，火辣辣地疼。她靠墙坐着，闭目养神，紧绷的肌肉显示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沈墨白则在检查这间屋子。很普通的民居，家具搬空了，只剩下一些破烂的杂物。他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一点窗帘缝隙，观察着外面的街道和苏州河方向。没有可疑的人影，暂时安全。
“你刚才说，照片是段云鹏给的？”沈墨白打破沉默，声音低沉。这是摊牌之后最核心的问题之一。
陆明真睁开眼，月光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不是他亲手给的。但那个被你打晕的‘鸭舌帽’，是段云鹏放出来的鱼饵。照片，是他身上搜出来的吧？”她反问道，语气笃定。
沈墨白默认了。“‘信己收’，收信人是谁？你说他死了？”
陆明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他叫老周，不是银行的周主管，是闸北码头的一个老线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照片……是我托他查一件事的时候，在约定地点见面的场景。他负责在特定地点接收一些匿名信息。那张照片，就是接收点之一。‘信己收’，是他确认收到信息的标记。”
“他死了？怎么死的？”
“坠楼事件前两天，淹死在苏州河里。巡捕房说是意外失足。”陆明真的声音冰冷，“但我查过，他水性极好，那晚也没喝酒。而且……他死前，刚帮我查到了‘利通’和‘广源记’钱庄之间那条异常贷款线的源头。”她抬起头，首视沈墨白，“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怀疑段云鹏了吗？他可能早就盯上了老周，甚至盯上了我查的东西。”
沈墨白心中剧震，老周的死，指向段云鹏？段云鹏利用“鸭舌帽”身上的照片来试探、离间他和陆明真？如果陆明真说的是真的，那么段云鹏的目标不仅仅是自己，还包括陆明真，而利通，就是连接这一切的关键。
“你在查利通？为什么？”沈墨白追问。
“职责。”陆明真回答得简洁，“财务科对异常资金流动有监控责任。利通的几笔大额资金，来源不明，流向诡异，有洗钱和非法汇兑的嫌疑。我怀疑它涉及战时物资非法交易甚至更严重的问题。”她顿了顿，“银行遇袭后，金库图纸泄露的嫌疑，总需要有人去查清。而利通，可能是转移视线的一步棋。”
沈墨白消化着她的话。逻辑上似乎说得通。但是首觉告诉他，陆明真没有说出全部。“那批黄金呢？你在仓库区，也是为了黄金？”
陆明真眼神锐利起来：“你也看到了？看来，我们查到同一条线上了。没错，我怀疑利通利用虚假贸易洗钱，那批高纯度黄金是核心赃物。我今晚去仓库，是想确认转运时间和路线，准备上报总行和……相关部门。”她含糊了“相关部门”是谁。
沈墨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含糊。上报总行可以理解，但“相关部门”？是巡捕房？还是……别的？他想起她开枪时那精准而果断的手法，绝非普通人能拥有的。
“看来段云鹏没骗我，”沈墨白忽然道，“他确实对黄金感兴趣。今晚的枪手，要么是利通背后的势力在灭口，要么……就是段云鹏想一箭双雕，既拿到黄金，又除掉我们两个可能的绊脚石。”
陆明真没有反驳，眼神凝重，段云鹏的贪婪和狠毒，超出了她的预估。
“现在怎么办？”沈墨白看向窗外，“枪手可能还在附近搜索。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陆明真扶着墙站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冷静。“我知道一个地方，暂时安全。”她看了一眼沈墨白，“前提是，沈主任暂时收起你的好奇心，还有……信任我一次。”
沈墨白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沾染着污迹，手臂包扎着布条，显得脆弱却又无比坚韧。信任，这个词在他们之间太过奢侈。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带路吧。”沈墨白沉声道。暂时的同盟，还要继续。真相，就在那批黄金和操控利通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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