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恐慌和未知无限放大。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呵斥、身体碰撞声、玻璃被踩碎的脆响,汇成一片混乱的潮汐。
沈墨白跪在冰冷的地上,膝盖的钝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段云鹏近在咫尺的威胁,陆明真那穿透黑暗的凝视,还有手中这本滚烫的“账本”——假的!一场拙劣却致命的栽赃!有人怕赵海生吐口,用一条人命堵了他的嘴,还塞来一张催命符!
“都他妈闭嘴!谁再乱动老子开枪了!”刀疤脸破锣般的吼声在黑暗中炸开,暂时压住了骚动。“手电!手电呢!”
几道昏黄的光柱在大厅里乱晃,如同困兽的眼睛。光柱扫过沈墨白时,他正艰难地试图站起,手中紧攥着那本账册,脸上是惊魂未定与悲愤交织的复杂表情。
段云鹏的身影在晃动的手电光中显得影影绰绰。他走到沈墨白身边,弯腰,伸出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不是搀扶,而是首接拿走了那本染血的账册。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从容。
“金库图?”段云鹏的声音不高,在嘈杂中却异常清晰,带着冰冷的嘲弄,“赵海生一个统计处的小职员,手伸得够长啊,沈主任?”手电光打在他脸上,那双黑瞳深不见底,紧盯着沈墨白。
沈墨白借着起身的动作掩饰身体的僵硬,脸上迅速调整回混杂着后怕与羞愤的表情:“段科长明鉴!我……我真没想到这畜生如此丧心病狂!银行上下谁不知道金库是命根子?他这哪里是偷图,这是要把我们整个银行往火坑里推!”他语气急促,透着被下属背叛的痛心,“这图……这图也不知是真是假,从哪来的……”
“真假?”段云鹏掂了掂账本,冷笑一声,“验一验不就知道了?银行里,总该有懂行的吧?”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西南角财务科门口的方向。陆明真不知何时己经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阴影边缘,手电光掠过她冷艳而沉静的脸庞。
“陆科长,”段云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劳烦你,看看这份东西。”
几道光柱瞬间聚焦在陆明真身上。她微微蹙眉,似乎不满于这突如其来的瞩目,但并未拒绝。她步履从容地走过来,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声响。她从段云鹏手中接过账本,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白手帕,垫着翻开了那染血的第一页。
沈墨白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假图纸是他唯一的缓冲,但如果陆明真当场指出疑点……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陆明真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陆明真看得极快,纤长的手指在图纸的标注线上滑过。她的侧脸在手电光下线条清晰,眼神专注而锐利。片刻,她抬起头,声音清冷平静:“图纸绘制得很专业,标注清晰。但,”她停顿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提,“这个通风管道的拐角角度,标注为125度。据我所知,银行去年加固改造后,那个位置的实际角度是138度。另外,‘专用库’的混凝土厚度标注为3.2米,实际是3.5米。其他部分……尚需核对原始图纸才能确认。”
段云鹏眼神一凝:“你的意思是……这图有问题?”
“至少有两处关键数据与实际不符。”陆明真合上账本,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污迹,语气毫无波澜,“更像是根据早期图纸或者外部观测推测而来。真假,需要更详细的比对。不过,”她目光转向沈墨白,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赵海生是否有权限接触原始图纸,沈主任应该更清楚。”
压力瞬间回到了沈墨白身上。他心中惊涛骇浪——陆明真没有戳破图纸是假,反而指出了精心设计的“错误”,这等于在帮他把这盆脏水彻底泼到了赵海生头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顺势而为,还是别有深意?
他立刻接口,语气斩钉截铁:“绝无可能!原始图纸只有我和金库主管、总工程师有权限查阅!赵海生绝无可能接触!”他转向段云鹏,脸上带着被冤枉的激愤,“段科长!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杀了这个灭口的,再把脏水泼到我们银行头上!其心可诛!”
段云鹏盯着沈墨白,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明真,脸上那道疤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呵,有意思。银行水深,浑水摸鱼的也不少。”他挥挥手,“把尸体和这账本带走!赵海生……抬走!没死透就给我吊着命!沈主任,”他转向沈墨白,眼神意味深长,“今天这事,没完。改天,我亲自登门拜访。撤!”
黑皮狗们拖着尸体,簇拥着段云鹏迅速撤离。大厅里一片狼藉,惊魂未定的人们面面相觑。沈墨白强撑着身体,指挥着幸存的职员清理现场、安抚客户。陆明真早己退回财务科门口,抱臂冷眼旁观,仿佛刚才的一切与她无关。
沈墨白余光扫过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迹的手套。那只小巧的浪琴金表,还静静地躺在他西装内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危机暂时退去,但更深沉的迷雾,才刚刚开始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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