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大厅的混乱渐渐平息。破碎的玻璃被清扫,地上的血迹被水冲刷,留下淡淡的红褐色污痕,像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盖过了血腥,却盖不住劫后余生的惶然。职员们脸色苍白,低声交谈着,眼神里残留着恐惧。
沈墨白站在一片狼藉的信贷部门口。他的办公室被翻得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他挥挥手让想帮忙的职员离开,独自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刚才的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摘掉被血污和灰尘弄脏的手套,从内袋里掏出那只小巧的浪琴女士金表。表壳冰凉,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钻石折射出细碎而冰冷的光。指尖过表盘,一个模糊而温暖的笑靥在记忆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痛楚和冰冷覆盖。他深吸一口气,将表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
“笃笃。”敲门声很轻,却让沈墨白瞬间绷紧了神经。
“进。”
门开了,陆明真站在门口。她己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的丝质衬衫,更显得身形纤细而挺拔。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袅袅热气升腾。
“沈主任,”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喝点热茶,压压惊。”
沈墨白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谢谢陆科长。”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刚才……也多亏陆科长及时指出图纸的纰漏。”
陆明真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朦胧。“职责所在。”她淡淡地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图纸确实有问题,赵海生也确实没权限。至于谁栽赃,谁灭口,那是段科长该操心的事。”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沈墨白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我只是好奇,段云鹏为什么盯上我们银行?就为了抓一个赵海生?还是说……银行里,真有他想要的东西?”
沈墨白的心微微一沉。她在试探。他啜了一口热茶,苦涩回甘。“谁知道呢?”他苦笑,放下茶杯,走到自己凌乱的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散落的文件,“76号行事,向来不需要太多理由。或许是我们挡了谁的路,或许只是段科长想借机立威。”他拿起一份被翻过的外汇单据,状似无意地问,“陆科长对金库图纸似乎很熟悉?连改造后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陆明真的目光扫过那份单据,又回到沈墨白脸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纹,转瞬即逝。“做财务的,对银行的每一块砖头、每一分钱的流向,都得心里有数。”她的回答滴水不漏,“金库是银行的心脏,了解它的构造,是基本功课。沈主任不也记得很清楚吗?”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交锋和试探。
“沈主任觉得,”陆明真忽然换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那个坠楼的人,是谁?”
沈墨白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吟道:“穿着我们的杂役服,但很新,没沾灰。动作干脆利落,不像普通杂工。灭口。”他看向陆明真,“是赵海生背后的人?还是……段云鹏安排的一石二鸟?”
“都有可能。”陆明真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死人不会说话,线索也断了。段云鹏不会善罢甘休的,沈主任好自为之。”她拉开门,又停住,没有回头,“对了,下班前,我看到段科长那个新来的表妹,苏念,在走廊那边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儿。小姑娘,眼神倒是很活络。”
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沈墨白一人。
他站在原地,陆明真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苏念,段云鹏的表妹,刚进银行没多久……是巧合,还是段云鹏埋下的另一颗钉子?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角。陆明真纤细的身影正融入下班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银行大楼的另一端,财务科内。陆明真关上门,反锁。她没有开灯,径首走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档案铁柜前,从一串钥匙中精准地挑出一把。打开柜门,她摸索着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走到办公桌前,划亮一根火柴。跳跃的火苗映亮了她冷艳的脸庞,眼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海般的沉静和决绝。她将文件袋凑近火焰。纸张的边缘迅速焦黑、卷曲,橘红色的火光贪婪地吞噬着上面的字迹。
火光摇曳,映在她手腕上。袖口微微滑落,腕骨处隐约可见一小块深色的旧疤,形状奇特。火焰的光芒跳动在她的眼中,也照亮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与银行家身份格格不入的、近乎冷酷的坚定。
文件化为灰烬,散落在桌面的烟灰缸里。她轻轻吹灭残留的火星,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纸张燃烧后淡淡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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