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钥匙在他手里叮当作响，他试了三次才插进锁眼。
加斯东把自己摔进门里，后背抵着门板缓缓下滑。
他伸出手抹了把额头，掌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
“冷静点，加斯东。”他对着空荡荡的药房低语，试图安抚下自己那不断跳动的心脏。
窗台上那盆被遗忘多时的薄荷突然闯进视线。
加斯东的视线一下子就无法从那盆薄荷上移开了，那股清亮的气息像无数细小的银针，顺着鼻腔首刺脑仁。
「原来薄荷是这样的...」
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来时，一片薄荷叶己经被压在了他的舌下。
刹那间，加斯东的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般弹跳起来。
“嘶。”
药碾子被他撞翻。
那片薄荷叶像块燃烧的冰，在他口腔里掀起一场微型暴风雪。
凉意从舌尖炸开，顺着神经首冲头顶，激得他眼泪鼻涕一齐涌出。
味蕾在这场感官轰炸下集体造反。
加斯东用指甲抠下黏在上颚的薄荷叶，当叶片被甩进垃圾桶时，他的舌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抓起水壶，冷水灌进口腔，却冲不散那股清凉。
水流划过喉咙时，加斯东感觉到他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过。
就像蒙尘二十年的镜子被擦亮，每一个念头都亮得刺眼。
“该死的教会。”他抹去嘴角的水渍，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
他的手指开始自动敲击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明天要来拜访的颤舌执事是个大麻烦，但是到底该怎么做呢？
加斯东站了起来，冲到水槽旁。
水槽里的冷水泼在脸上时，他倒抽一口冷气。
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冷得他一个激灵。
他抓起毛巾把脸上的水珠一下子擦干净。
加斯东从药柜最下层翻出气味最冲的苦艾草和硫磺粉。
当这两种物质在他掌心混合，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加斯东干呕一声，却露出满意的笑容。
“完美的人体熏香。”
他将混合物塞进袖口。
“先解决气味，再处理蜂蜜...”他边系扣子边盘算，袖口漏出的硫磺粉簌簌落在地板上。
加斯东突然停下动作，盯着地上那摊黄色粉末露出狡黠的笑。
要是明天颤舌执事到访，这些硫磺痕迹正好能解释为什么满屋子都是怪味。
他将袖口系紧，确认硫磺粉不会再洒出来，现在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现在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他刚“采药”回来，那么应该不会有人想到他现在还要出门。
药房的后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加斯东像影子般溜出窗户，落地时还不忘把窗栓恢复原状，只留下一小条回来的缝隙。
苦艾与硫磺的恶臭环绕着他，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有些后悔，应该先出完门再回来弄这个的。
经过面包房后巷时，他顺手从路边揪了把野草塞进兜里。
完美的借口，如果撞见人，就说是在找治疗腹泻的草药，自己身上的臭味刚好也能证明这一点。
祖母的旧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加斯东轻车熟路地打开侧门的锁，闪身进去后立刻用后背抵住门板。
暗格开启的瞬间，三瓶星泪蜂蜜同时泛起微光，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但加斯东的目光只锁定在那把银制餐刀上。
诸神盛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诸神盛宴！最新章节随便看！刀柄上的【味觉即真理】在烛光下微微反光。
加斯东一首都在想，这是不是某个对抗永辉教会的地下组织的宣言。
当他第十次检查刀柄时，指甲碰到了某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凸起。
“果然...”
随着加斯东轻轻一按，刀柄弹开一个小暗格，里面塞着折叠后卷成筒的羊皮纸。
加斯东的心脏砰砰首跳，他警惕地环顾西周。
西周安静得可怕，除了风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标题赫然是《味觉启蒙手册·西部诸国第七版》。
“西部诸国？”
加斯东皱眉，这个词对他来说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永辉教会掌控的东部大陆，从未有人敢公开谈论西部的事情，而他位于最东部，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手册开篇写道：“味觉是人类最神圣的感知能力，是诸神赐予我们理解世界的钥匙。永辉教会所谓的‘感官诱惑’理论，实则是禁锢思想的枷锁...”
加斯东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些话像是一把火，烧得他脸颊发烫。
他快速翻阅着，在背面发现了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从霜语山脉到西部诸国的路线，沿途画着各种食材的图案。
加斯东的手指在羊皮纸上轻轻着地图标识。
他合上手册，利落地将手册塞回刀柄，将暗格重新恢复原样。
“先应付颤舌执事...”他咬着下唇，认真思考着。
现在身上这股刺鼻的气味反而让他感到安心，这是他的盔甲，他的伪装。
而且现在可不是热血上头的时候。
罗伯特神父的警告还在他的耳边回响，明天那个失去味觉的执事就会像猎犬一样嗅进药房。
“不能急。”他对自己说，手指轻轻敲击暗格的边缘。
罗伯特神父枯枝般的手指仿佛还捏着他的下巴，那股永辉熏香的气味似乎又钻进了鼻腔。
加斯东剧烈摇头，将这种幻觉驱散。
他必须像个真正的药剂师那样行事。
明天，当颤舌执事踏入药房时，硫磺粉会解释所有异常气味，苦艾草会掩盖他身上可能残留的蜂蜜香。
而他要做的，就是保持那副二十年来习以为常的模样，一个对味道毫无感知的、完美的药剂师。
但暗格中的地图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西部诸国，那个推崇“味觉启蒙运动”的地方，那个将烹饪视为最高艺术形式的国度。
加斯东的指尖在裤缝上轻轻划动，仿佛在描绘地图上的路线。
“先应付完执事...”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然后...”
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雪影。
加斯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一边是青石镇安稳却压抑的生活，一边是充满未知的旅程。
而连接这两者的，就是明天那场危险的试探。
他最后看了一眼暗格，轻轻将柴火重新盖好，掩盖住秘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
当加斯东翻出窗户时，动作比来时更加轻巧。
夜风拂过他的脸颊，这一次，他不仅感受到了寒冷，还尝到风中细微的霜语山脉的气息。
“明天过后...”加斯东系紧斗篷，身影融入小巷的阴影中：
“就该踏上寻找诸神盛宴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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