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半盏茶，娄晓娥抬起眼睛，眼眶已经湿了：
“你会去香港吗？”
我缄默不语。
拖家带口，我对香港一无所知，如何养活家人？
依附娄家，那不是我的性格，非但我，就是高祖父也会寝食不安。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一点。”
再不有点举动，气氛就尴尬得无法收拾了。
我走进厨房，锅碗瓢盆收拾得整整齐齐，看样子是要打包带走了：
“这些也带走？”
“是，我妈淘回来的，每一件都舍不得，这次我爸已经装了两卡车，半夜偷偷摸摸装的，没让邻居知道。”
隐秘地走，当然好。
“那我们出去吃一点。”
娄晓娥摇摇头：
“我不饿，还有鸡蛋，要不煮几个白水蛋。”
敢情她最近就吃这个。
“我带你下馆子吧。”
细心观察，她的脸庞有些清瘦，更是惹人怜惜。
她还是摇头：
“你难得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以后就见不上了。”
我还没安慰她，她已经转过身，伏在厨房门上无声地啜泣，看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我难过地握住她的胳膊。
我本想把她带回茶台旁边，结果她像个没骨头的软骨人，一下子滚进我的怀里。
推也不能推。
若是我一把推开，就不是啜泣，可能会号啕大哭。
温香如玉。
她的头发有着淡淡的香，不是普通的洗发水，而是自然的花香。
嗅着这股香，我有一种莫名的愉悦，胜过与王小曼的肌肤之亲。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娄晓娥仰起头来问。
此时，我还能说不喜欢吗？
且不说娄晓娥不信，我自已都不信。
我点点头，奈何形势比人强。
一个人的一生，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此时，我也是欲哭无泪。
没办法，我是何大清的儿子，但我没有何大清心硬，抛不下雨水，也抛不下高祖父一家。
“多么的无奈，真的。”除了这一句，我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搂着她，坐回茶台，她重新开始沏茶，我去煮白水蛋，茶沏好了，谁都没有心情喝。
白水蛋敲着小奶锅，我取来蛋，用冷水浸着，稍等一会，剥了蛋壳，递给娄晓娥。
娄晓娥拿着嫩滑的鸡蛋：
“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对吧？”
我抬头看着娄晓娥的眼睛，方才哭过，还有一些红，与她年龄相符的天真单纯。
“我才二十一岁，如果现在就说一辈子，那是骗你的。”
娄晓娥微微撅着嘴：
“你还不如许大茂，许大茂就会一辈子对我好，真心实意对我好，把我永远放在第一位。”
“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誓言，一辈子太长，每一阶段都有不同的人生际遇，不停地变化才是唯一的不变。”
提起许大茂，我多少有些不痛快。
拿我和许大茂相比，太小看我了。
许大茂是什么狗东西？
见风使舵的狗玩意儿，1966年，他举报娄家，让刘海中抄了娄家，还把娄家父母关进大牢，若不是厨子何雨柱认识一个大领导，他父母就要死在牢里。
但这些，都不能告诉娄晓娥。
“日久见人心，中国的每一句古话都有道理，千百万人验证过的道理。”我看着娄晓娥迷茫的眼睛：
“我也可以欺骗你，说从前、现在、以后，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你要学会分辩，分辨可能性。”
娄晓娥执着地说：
“我相信许大茂，除了我，他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我擦。
自信过了头。
1966年，秦淮茹的堂妹秦京茹刚刚十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许大茂的魂都被勾走了。
“我给你讲过李龟年的妹妹李夫人的故事吗？”
平时教得太多，也忘了有没有教过这一段。
“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娄晓娥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也是这样的吗？”
既然讲过了，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但我还是要替自已辩护：
“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姑娘路过，多看两眼纯属男人的基因密码，但我是一个有自控力的男人，我懂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娄晓娥还是非常沮丧：
“你的爱不纯粹，是责任，不是爱。”
看着这个姑娘，我陡然发现，自已不是二十岁，而是从二十八岁的博士生魂穿过来，还有何雨柱几十年的生活经历，看过太多，经历太多。
而她才十八岁，她不懂得我是应该的，而我指望她现在就懂，是不应该的。
我再剥了一个鸡蛋，递给他：
“娥子，不管你怎么看我，都不要考虑许大茂，他不值得托付。”
娄晓娥点点头：
“是的，我和他的思想不一样，而且我妈要求许大茂做婚前身体检查，许妈不同意，还说我妈恶心许家。”
也好，就此断了谭雅丽联姻的念头。
本指望许娄的婚姻，解除娄家资本家身份，想得太天真了，许大茂又不是贫苦子弟出身当的大官，能自保已不错，哪能庇护娄家。
天色已不早，虽然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是我必须得走了。
娄晓娥送我到院门口，郁郁地问：
“你还会来吗？”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应该不会回来，没那么快。”
我想一想：
“明天，我明天下班过来，你买点喜欢吃的菜，我来炒。”
说完，我塞给她两块买菜的钱，她把钱重新塞进我的兜里：
“不用，我有。”
我难堪地看着她：
“如果这样，算了，我就不来了，来吃姑娘的白食，我不好意思。”
娄晓娥又赶紧从我兜里捞钱，手指摸到我的肉，虽然隔着一层布，还是摸得我心里痒痒的。
我刚想走，又有点不安，看看她的二楼，对她说：
“如果你爸妈回来了，你就在窗口摆一盆花，我就不进来了。”
娄晓娥笑着答应了。
我骑着自行车，差不多一小时，才回到家，高祖父还坐在厅里，阿爷正在给何雨水布置家庭作业。
可怜的何雨水，做完学校老师布置的，还要做何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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