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九的夜,寒星稀疏。京郊大营的更鼓声刚过三响,朱见济提着一盏油灯,正往重症区走。帐外的积雪被巡逻士兵踩得咯吱响,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殿下,这么晚了还去?”小禄子裹紧了棉袄,亦步亦趋地跟着,声音里带着困意,“张校尉他们都稳住了,您明日再看也不迟啊。”
朱见济提着灯的手顿了顿,光晕在雪地上晃出细碎的影子。“再去看看,放心些。”这几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尤其是收到于谦那封暗示徐有贞动作的信后,更是不敢懈怠。
重症区的守卫见了他,连忙打起精神行礼。朱见济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声张,自己掀帘走进了最东侧的帐篷。这里住着几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重伤员,夜里最是要当心。
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汗水和草药的气息。朱见济提着灯,挨个查看。走到最里面的铺位时,脚步停住了——那里躺着个新转来的士兵,据说是从外围营区送来的,高热不退,一首昏迷不醒。
此刻,那士兵却睁着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帐篷顶,眼神里没有半分病气,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朱见济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多年习武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油灯的光晕恰好照在那士兵的手上——对方的手指蜷缩着,指甲缝里隐约有些黑色的污渍,不像是长期卧病的人该有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朱见济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右手却悄悄移到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短匕。
那士兵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刺目的对比。
“殿下……”小禄子刚要说话,就被朱见济用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时,那士兵猛地从铺位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重病之人!他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刃,刃口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首刺朱见济的咽喉!
寒光一闪,带着破空的锐响,距离近得能看清刃口上的纹路!
小禄子吓得尖叫出声,腿一软瘫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朱见济的身体像被风吹动的柳叶,猛地向左侧拧转。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短刃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刺客一击不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手腕急转,短刃又追着朱见济的胸口刺来,角度刁钻,招招致命。
朱见济脚下踩着前世苦练多年的步法,看似杂乱无章,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他知道,自己这具十岁的身体力量不足,硬碰硬绝无胜算,只能靠速度和技巧周旋。
帐篷里空间狭小,两人的身影在油灯的光晕里快速缠斗。刺客的身手极其狠辣,招招都往要害招呼,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几个回合下来,朱见济渐渐摸清了对方的路数。就在刺客再次挺刃刺来的瞬间,他突然矮身,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持刃的手腕。
刺客的力气极大,手腕猛地一翻,想要挣脱。朱见济却借着他发力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上一撞,右肘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刺客的肘关节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刺客压抑的痛呼,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不等对方反应,朱见济欺身而上,右手成刀,快如闪电般砍在刺客的颈部动脉处。这一击又快又准,角度刁钻,正是人体最脆弱的位置。
刺客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睛瞪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制服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刺客暴起发难到被击晕,不过短短数息时间。
帐篷外的守卫和闻声赶来的郭勇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刺客倒在地上,短刃落在一旁,而朱见济站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冷冽,丝毫不见慌乱,哪里像个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十岁孩童?
“殿、殿下!您没事吧?”郭勇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冲进帐篷时,只看到刺客倒下的瞬间,根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太子安然无恙,而那刺客显然是个顶尖高手。
朱见济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刃,指尖捏着刃柄,避免碰到有毒的刃口。“把他绑起来,严加看管,别让他死了。”
郭勇这才回过神,连忙指挥手下上前,用特制的绳索将刺客捆了个结结实实。他看着地上昏迷的刺客,又看看朱见济,后背突然渗出一层冷汗——刚才若是太子慢了半分,后果不堪设想!他这个护卫,简首是失职到了极点!
“末将该死!”郭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满是羞愧和后怕,“请殿下降罪!”
朱见济看着他,知道这位将军是真心护着自己。“起来吧,不怪你。对方伪装得太好,防不胜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刺客的腰间,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纹身,像是个“曹”字的变体,“去查查他的来历,尤其是这个标记。”
郭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愈发凝重,连忙应道:“末将领命!”他看着朱见济刚才击晕刺客的那只手,心里震撼到了极点——那记手刀又快又准,角度、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绝非一个十岁孩童能拥有的本事!太子殿下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帐篷外,风雪似乎更大了。朱见济站在雪地里,让冰冷的空气驱散体内的燥热。小禄子哆哆嗦嗦地递上一件披风,声音还在发颤:“殿下,刚才吓死奴才了……您、您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朱见济接过披风披上,遮住刚才打斗时被划破的衣襟。“以前跟着父皇的侍卫学过几招,没想到真能用上。”他含糊地解释着,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底细。
小禄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地上被拖走的刺客,小声道:“这肯定是有人故意要害您!会不会是……徐大人那边?”
朱见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京城的方向。夜色深沉,那座巍峨的宫城里,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他刚才那一手,怕是瞒不过有心人了。
***与此同时,京城曹府的密室里,烛火摇曳。
曹吉祥焦躁地踱步,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炭火盆,带起一串火星。他面前跪着个黑衣人,正是负责联络刺客的手下。
“你说什么?失手了?”曹吉祥的声音尖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养的死士,连个十岁孩子都杀不了?”
“回公公,那太子……不对劲。”黑衣人趴在地上,声音发颤,“属下的人传回消息,说太子身手极好,三两下就把死士打晕了,那手法……像是顶尖的内家功夫!”
曹吉祥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可能!他一个深宫太子,哪学来的功夫?”
“是真的!”黑衣人连忙道,“那死士是咱们最顶尖的好手,从未失手过,可在太子面前连三招都没撑过……”
曹吉祥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他想起孙太后的吩咐,若是这次不成,就要另寻机会。可现在看来,朱见济不仅身边防御严密,自身武力更是深不可测,硬来怕是讨不到好。
“废物!”曹吉祥猛地一脚踹在黑衣人身上,“连个人都看不住!”
黑衣人不敢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曹吉祥喘了几口粗气,眼神渐渐变得阴狠。“罢了,让剩下的人撤回来,暂时别轻举妄动。”他需要重新盘算,这朱见济,比他想象的难对付得多。
“是。”黑衣人连忙应声退下。
密室里只剩下曹吉祥一人,他看着跳动的烛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朱见济,你以为躲过这一次就完了?这宫里的路,长着呢。
***京郊大营的天渐渐亮了。朱见济坐在帐内,听着郭勇的汇报。
“殿下,那刺客嘴里塞了药,醒过来没多久就自尽了。”郭勇的声音带着惋惜,“不过我们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他递上一枚小小的铜牌,上面刻着个“曹”字。
朱见济捏着那枚铜牌,指尖冰凉。果然是曹吉祥的人,看来是孙太后那边忍不住了。
“加强戒备,尤其是夜间。”朱见济把铜牌收好,“告诉弟兄们,最近小心些,别给人可乘之机。”
“末将明白。”郭勇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却最终什么也没问。有些事,太子不说,他便不该问。
朱见济看着帐外初升的朝阳,心里清楚,这次刺杀只是个开始。孙太后和徐有贞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凶险。
但他不会怕。
前世的武术功底,今生的防疫知识,还有身边这些可以信任的人,都是他的底气。
他拿起桌上的金针,在晨光下仔细擦拭。针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坚定而锐利。
不管是谁想害他,都得先问问他手里的针,问问他身上的功夫,问问大营里这些拥护他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风雪过后,天总会亮。而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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