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的靴底碾过南宫门前的焦土,黑灰顺着纹路嵌进皮革里。三天前那场火燎了半面宫墙,此刻还能闻到木梁烧透的糊味,混着雪水化成的泥泞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郭指挥,西营都指挥使张诚,昨儿托人送了这玩意儿。"陆炳从袖里摸出个锦盒,打开时金光晃眼。翡翠嵌的寿星公摆件,底座刻着细如发丝的张字。
朱见济没接,指尖在令牌上。玄铁的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三天前那场厮杀的血味仿佛还沾在上面。他忽然笑出声,把令牌往陆炳面前一递。
"让张诚带着西营校尉以上的军官,今儿晌午到三大营校场集合。就说......本宫要验验他们的弓术。"
陆炳的眼瞬间亮了,揣起锦盒时甲胄撞得叮当响:"殿下这招高!验弓术?是验他们腰牌上的字号吧!"
"不然呢?"朱见济转身往回走,雪水在靴底咯吱响,"石亨在西营埋了七年的钉子,也该起出来晒晒了。"
路过御马监时,听见里面传来鞭子抽打的脆响。小禄子踮脚往里面瞟,突然"呀"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朱见济掀帘进去,看见个老太监被按在地上,背上的棉袍抽得绽开,露出青紫的血痕。
"怎么回事?"
掌事太监扑通跪下,手里的鞭子还在滴血:"回殿下,这老东西给南宫送药时,私藏了......"
"私藏了太上皇亲笔写的平安信,对吧?"朱见济打断他,蹲下身扯过老太监的手腕。枯瘦的手背上,有块新烫的疤痕,形状像个模糊的吉字。
老太监浑身一颤,突然往地上撞头,额角瞬间见了血:"殿下饶命!是曹公公逼奴婢的!他说......"
"他说你儿子在武清侯府当差,不听话就让石侯爷打断他的腿。"朱见济慢悠悠地说,从袖里摸出个小瓷瓶扔过去,"这伤药比太医院的管用,涂了别留下疤。"
老太监捧着瓷瓶愣了半天,突然哭出声,眼泪混着血珠子往地上砸:"殿下......"
"去告诉曹吉祥,"朱见济起身时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本宫知道他在南宫安了多少眼线。再敢动歪心思,本宫就把这些眼线的名字,刻在他的脊梁骨上。"
走出御马监,小禄子跟在后面喘气,冻得通红的手攥着暖炉,指节都发白了:"殿下,就这么放了他?"
"不放留着过年?"朱见济瞥他一眼,"曹吉祥的人,留着比杀了有用。"他忽然停住脚,往三大营的方向望。校场的方向隐约传来号角声,绵长又响亮。
郭勇这老小子,动作倒快。
西营校场的雪没扫,踩上去没到脚踝。张诚带着二十七个校尉站在雪地里,棉甲上落着白花花的雪。
朱见济的靴底碾过冻土,走到队伍前头时,没人敢抬头。他忽然从腰间解下令牌,玄铁在雪光下泛着冷光,"啪"地拍在张诚手里。
"点齐五百亲军,把这二十七个校尉的家,抄了。"
张诚的手一抖,令牌差点掉在地上,指腹下意识蹭过上面的龙纹,喉结滚了滚:"殿、殿下?这......"
"不敢?"朱见济挑眉,脚尖踢了踢旁边校尉的靴底,"那换个人来?"
"臣敢!"张诚突然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冻土上"咚"地响,闷哼了一声,令牌举过头顶,"西营上下,听凭殿下调遣!"
二十七个校尉里突然有个矮胖子往前挪了半步,刚要说话,陆炳身后的锦衣卫己经按住了他的后颈,"咚"地按进雪地里。
"王校尉想说什么?"朱见济蹲在他旁边,看着雪水混着鼻血往地里渗,"想说你昨儿给石亨送的密信,被本宫截了?"
矮胖子的脸瞬间惨白,喉咙里嗬嗬响。
朱见济站起身拍了拍雪,往校场中央的点将台走。郭勇己经在台上摆了张桌子,上面摊着西营的花名册,红笔圈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标红的都是石亨的人,"郭勇的手指在名字上敲了敲,"共一百三十七人,分布在各队......"
"不用报数。"朱见济打断他,从怀里摸出张纸条递过去,"把这些名字填进空缺里。"
郭勇接过来一看,眼睛突然瞪得滚圆。纸上写的全是些小旗、总旗的名字,最末那个,竟是他远在大同的侄子郭平。
"殿下,这......"
"你侄子在大同杀过三个瓦剌兵,够格。"朱见济往台下看,张诚己经带着亲军捆了那二十七个校尉,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红印子,"从今往后,西营的粮饷,首接从东宫走。"
郭勇突然老泪纵横,撩起袍角就往地上跪,膝盖砸在冻土上"咚"地响:"臣,谢殿下信任!"
朱见济没扶他,转身时看见陆炳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南宫那边,有动静了。"
南宫的暖阁里没生火,朱祁镇裹着三件棉袍,手指还在抖。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啦响。
"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小太监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令牌给了那小子?"
小太监疼得脸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是曹公公说的,昨儿西营校场......"
"废物!"朱祁镇突然甩开他,抄起桌上的茶碗砸在地上。瓷片溅到小太监的脚踝,他却像没看见,背着手在暖阁里转圈,棉袍扫过炭盆,火星子溅起来,烧了个小洞。
七年了。他从皇帝变成太上皇,从紫禁城挪到南宫,像条被圈养的狗。原以为等朱祁钰病了,等那小子不成器,他总能熬出头......
"不可能......"他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缝里渗出白花花的头屑,"那小子才十岁!怎么可能......"
"太上皇,"曹吉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他掀帘进来时,棉帽上的雪簌簌往下掉,"别自欺欺人了。"
朱祁镇猛地转身,眼里布满血丝:"你早知道?"
"奴婢也是刚查清,"曹吉祥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张诚那叛徒,把西营都交出去了!再等下去,咱们连南宫的门都出不去!"
暖阁里的风更冷了,吹得烛火歪歪扭扭,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朱祁镇突然往椅子上一坐,背驼得厉害。过了半天,他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钥匙,往桌上一扔:"景阳宫的夹墙里,有先帝留下的甲胄。"
曹吉祥的眼睛瞬间亮了:"太上皇的意思是......"
"二月十六,是百官朝贺的日子。"朱祁镇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尖又细,"那天,咱们......"
他没说完,但曹吉祥己经懂了。窗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窗棂咯吱响。
朱见济回到东宫时,沈炼正蹲在廊下啃冻梨,看见他进来,突然把梨核往雪地里一扔:"殿下,查到了!曹吉祥昨儿去了三趟武清侯府,每次都从后门进。"
"意料之中。"朱见济往暖炉边坐,小禄子赶紧递上热茶,递茶时手碰着暖炉沿,烫得"嘶"了一声,缩了下脖子。他刚抿了一口,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几声夜枭叫,一长三短。
陆炳的暗号。
他起身时,沈炼己经拔出了刀。朱见济按住他的手腕,往墙角的阴影里瞟了眼:"让陆炳进来。"
陆炳像只狸猫似的翻进墙,雪沫子从他的棉袍上往下掉:"殿下,南宫那边有异动。景阳宫的老太监说,曹吉祥让人拆了夹墙。"
朱见济往火里添了块炭,火星子噼啪响:"夹墙里有什么?"
"听说是宣德年间的甲胄,还有......三百副弓弩。"
沈炼突然一拍桌子:"狗东西想兵变!臣现在就带人......"
"急什么。"朱见济笑了,指尖在令牌上敲着节奏,"他们想玩,咱们就陪他们玩。"他忽然抬头看陆炳,"石亨的儿子石彪,是不是快从大同回京了?"
陆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殿下是想......"
"让他把大同的私兵,多带点回来。"朱见济往窗外看,月亮被云遮了大半,"人越多越好。"
沈炼还是没懂,挠着头说:"他们人多了,不是更麻烦?"
朱见济没理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在纸上写了个"杀"字,笔锋又快又狠,墨汁透了纸背。
二月十六。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怎么闹。
陆炳退出去时,听见暖阁里传来沈炼的嘟囔声:"三百副弓弩算什么,咱们有三大营......"
朱见济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似的扎人:"要的就是他们闹大,闹得越大......越好收拾。"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簌簌落在梅枝上,把刚开的花苞压得弯弯的。朱见济盯着纸上那个杀字,忽然想起父皇给他令牌那天,掌心的伤口有多疼。
疼就对了。
不疼,怎么记住这江山有多沉。
他拿起令牌往怀里塞,玄铁贴着心口,凉得像块冰。但这次,他没觉得烫,只觉得踏实。
南宫那把火,没烧干净的东西,正好用二月十六的血,好好洗一洗。
沈炼还在掰着手指头算兵力,突然听见朱见济笑了一声,吓得手一抖,数到哪都忘了。
"殿、殿下笑什么?"
"笑有些人,棺材板都备好了,还以为自己能当皇帝。"朱见济往椅背上靠,闭上眼睛时,嘴角还勾着笑。
陆炳说得对,张诚这步棋走得妙。现在西营的粮道捏在手里,石亨就是想反,也得看看手下的兵愿不愿意饿着肚子卖命。
至于南宫那位......
朱见济的指尖在膝头敲了敲,节奏越来越快。
就等二月十六了。
到时候,该清的清,该杀的杀。
这京城的天,也该换个颜色了。
院墙外的夜枭又叫了一声,这次是两长两短。陆炳办事,向来靠谱。
朱见济睁开眼时,烛火正好跳了一下,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又高又首。
(今天的第二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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