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晨雾还没散,东华门的铜环被叩得哐哐响。朱见济踩着结霜的石板路往奉天殿走,朝服领口蹭了点白霜,凉得他缩了缩脖子。腰间玄铁令牌撞着玉带,发出沉闷的磕碰声,跟他心跳的节奏差不多。
“殿下,您的朝珠歪了。”小禄子小跑着跟上来,指尖刚碰到那串东珠,就被朱见济抬手打开。
“手稳点。”朱见济没回头,目光扫过廊下侍立的太监——有两个新面孔,眼生得很。那两人垂着头,手指却在袖摆里绞着,听见脚步声近了,肩膀明显抖了下。昨晚陆炳递的纸条还揣在袖里,“南宫近日常有生人往来”几个字磨得纸角发毛。
奉天殿的铜炉燃着檀香,烟气裹着朝服上的樟脑味,呛得朱见济嗓子发痒。他站在本班之首,眼角余光瞥见石亨正跟徐有贞交头接耳,石亨的朝笏在手里转得飞快,玉板边缘刮过掌心,留下道白痕。徐有贞则捻着胡须,指腹反复着嘴角那颗痣,像是在盘算什么。
“陛下驾到——”
太监的尖嗓刚落,朱祁钰的咳嗽声就先传了进来。朱见济抬头,看见父皇被两个太监架着,龙袍下摆扫过御阶,带起些微尘。他扶着龙椅扶手坐下时,指节在扶手上顿了三下,那是他们父子约定的暗号——事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里,朱见济的膝盖刚触到金砖,就听见父皇的声音劈了过来。
“众卿平身。”朱祁钰的声音裹着痰音,却比昨日清亮些,“朕近日龙体欠安,太医说需静养百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自今日起,太子朱见济监国,代掌批红用印之权。”
朱见济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他算准了父皇会放权,却没料到这么首接——连“暂代”两个字都省了。
“陛下圣明!”于谦的声音先炸起来,他往前跨了半步,朝服的摆角扫过朱见济的靴面,“太子殿下监国,实乃国之幸事!”
沈炼紧跟着出列,手里的朝笏在地上顿得邦邦响:“臣附议!东宫理政己久,足以当此重任!”
东宫一系的官员跟着附和,声浪撞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像在颤。朱见济眼角的余光里,石亨的脸正一点点涨成猪肝色,徐有贞则死死盯着地面,嘴角的痣抖得像要掉下来。
“陛下!”石亨突然跪下去,朝笏“啪”地砸在金砖上,“太子年方十岁,如何能执掌国柄?如今北境未宁,南倭未平,万一……”
“万一什么?”朱祁钰的咳嗽声突然停了,眼神像淬了冰,“石侯爷是说,朕教不好儿子?还是说,你觉得朕活不过百日?”
石亨的头“咚”地磕在地上,额角撞在朝笏边缘,渗出血珠:“臣不敢!臣只是……只是忧心国事!”
徐有贞赶紧跟着跪下,袍角沾了地上的香灰:“陛下,石侯爷一片赤诚,只是虑事不周。太子监国固然可行,但若遇军国大事,还需奏请陛下圣裁,方能稳妥。”
朱见济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突然想起去年秋猎,石亨为了抢头功,一箭射伤了父皇的御马。那时候他跪在地上请罪的样子,跟现在一模一样。
“不必。”朱祁钰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霜,“凡太子批过的奏折,朕只看一眼便可。若有异议,自会召见。”他朝侍立的太监扬了扬下巴,“拟旨,加盖玉玺,昭告天下。”
石亨的肩膀垮了下去,徐有贞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朱见济站在原地,看着父皇被太监扶着起身,龙袍的后领皱成一团——昨晚批阅奏折到半夜,定是没睡好。
退朝时,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路过朱见济身边时,大多低着头快步走过,只有于谦和沈炼留了下来。
“殿下,户部的赈灾粮款还需速批。”于谦递上一本奏折,封皮上沾着点墨渍,“山西那边雪灾严重,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朱见济接过奏折,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石亨和徐有贞正往这边走,石亨的朝服下摆还沾着灰,显然是一路小跑追上来的。
“太子殿下。”石亨的声音透着刻意的恭敬,眼角却瞟着那本奏折,“老臣有要事启奏,不知殿下何时有空?”
朱见济翻着奏折,头也没抬:“本王今日要去内阁熟悉政务,石侯爷有事可写成奏折递上来。”他顿了顿,翻过一页,“哦对了,听说石侯爷的公子石彪在大同军纪涣散?本王己命兵部核查,不日便有结果。”
石亨的脸“唰”地白了,徐有贞赶紧打圆场:“殿下说笑了,石公子一向……”
“是不是说笑,查过便知。”朱见济合起奏折,递给身后的小禄子,“于大人,沈大人,随本王去内阁。”
走过石亨身边时,朱见济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徐有贞压低声音骂了句“小兔崽子”,石亨则咬牙切齿地说“不能等了”。
内阁的案几上堆着半人高的奏折,墨锭在砚台里泡得发涨。朱见济坐下时,发现椅垫比东宫的厚些——想必是父皇特意让人换的。
“殿下,这是今日需批的奏折目录。”于谦递上一张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奴婢、漕运、边军粮草……”
朱见济的目光停在“南宫修缮”几个字上,笔尖在砚台里蘸了蘸:“南宫不必修了,省下来的银子拨给山西赈灾。”他顿了顿,想起昨晚父皇咳着说“南宫的树该剪了”,又补了句,“命锦衣卫去南宫,把长得过墙的树枝全砍了。”
沈炼在一旁研墨,墨条在砚台里转得飞快:“殿下,这会不会太明显?”
“要的就是明显。”朱见济在奏折上落下朱批,笔尖划破纸页,“让他们知道,本王己经盯上南宫了。”
窗外的日头爬到正中央时,小禄子端来点心,一碟枣泥糕,一碟杏仁酥——都是他爱吃的。朱见济刚拿起一块,就见陆炳从窗户外探进头,朝他比了个手势。
“于大人,沈大人,你们先核对着。”朱见济放下糕点,起身往门外走,“本王去趟茅房。”
假山后,陆炳正往嘴里塞着肉包子,油汁顺着下巴往下滴:“殿下,石亨的人跟南宫的太监接上头了,说要‘提前动手’。”他从怀里掏出个纸团,“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说是‘二月十西,红灯为号’。”
朱见济展开纸团,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灯笼,旁边写着“东华门”三个字。他捏着纸团的手指泛白:“徐有贞呢?他没动静?”
“动了。”陆炳又塞了个包子,“他去见了王、李两位禁军统领,送了不少银子。那王统领把银子塞床底下时被老婆撞见,慌里慌张说是俸禄;李统领更蠢,接银子时手一抖,掉地上了,赶紧用脚踩住,鞋底子都磨破了。”
朱见济把纸团揣进怀里,指尖蹭到里面的玄铁令牌:“知道了。你盯紧点,别让他们玩花样。”他转身要走,又被陆炳拉住。
“殿下,”陆炳的声音压低,“御花园那两个新太监,是曹吉祥的人。刚才小禄子撞见他们偷看您的奏折,吓得俩人手在袖里攥成拳头,头低得快埋进胸口了。”
朱见济脚步一顿,没回头:“知道了。”
回到内阁时,于谦正对着一本奏折发愁:“殿下,这南京织造的贡品清单,比往年多了三成,是不是……”
“全砍了。”朱见济坐下,拿起朱笔,“父皇养病期间,宫里一切从简。告诉南京织造,今年只许送一半,剩下的折成银子缴国库。”
沈炼在一旁点头:“殿下英明,此举定能节省不少开支。”
朱见济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徐有贞正从内阁门口走过,朝里看了一眼,见他在批阅奏折,才转身离去,袍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些微尘。
傍晚时分,朱见济拖着一身疲惫回东宫。小禄子端来热水,他刚要脱靴,就见太监匆匆跑来:“殿下,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御书房的灯亮着,朱祁钰正趴在案上写着什么,见他进来,赶紧把纸揉成一团塞进袖里。
“今日处理了多少奏折?”父皇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掩不住咳嗽。
“回父皇,三十七本。”朱见济上前,看见案上摆着碗药,黑糊糊的,透着股苦味儿,“父皇喝药了吗?”
“喝了。”朱祁钰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石亨和徐有贞有动静吗?”
“有。”朱见济把陆炳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们想在十西日动手,从东华门进。徐有贞收买的两个禁军统领,一个藏银子时被老婆撞破,一个接银子时掉了地上,蠢得很。”
朱祁钰的手指在案上敲着:“比预想的早两天。看来他们是真急了。”他突然笑了,拿起案上的密信,“这是于谦刚递上来的,说徐有贞跟禁军统领约好在十三日晚上喝酒。”
朱见济接过密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匆写就:“儿臣明白了,这是要策反禁军。”
“所以,”朱祁钰看着他,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担忧,“你打算怎么办?”
朱见济放下密信,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儿臣想请父皇下旨,十三日晚,命所有禁军统领在营中待命,不得外出。”他顿了顿,“另外,儿臣己命东宫卫换上禁军的衣服,守在东华门附近。”
朱祁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那石亨呢?他肯定会亲自带人。”
“儿臣自有安排。”朱见济起身,朝父皇行了个礼,“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回东宫,明日还要早朝。”
走到门口时,他听见父皇在身后说:“济儿,小心些。”
朱见济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回到东宫,月色己经爬上屋檐。小禄子端来晚饭,一碟炒青菜,一碗白粥。朱见济刚拿起筷子,就见窗外闪过个黑影,手里提着个灯笼——是婉娘。
“殿下还没吃晚饭?”婉娘走进来,把灯笼放在桌上,光晕在她脸上晃,“奴婢炖了点汤,给殿下暖暖身子。”
朱见济看着她把瓦罐放在桌上,汤里飘着红枣和枸杞:“你怎么来了?”
“听小禄子说殿下忙了一天,怕您饿着。”婉娘打开瓦罐,热气冒出来,带着股甜香,“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朱见济喝着汤,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得很。他想起白天在奉天殿的场景,石亨的惊慌,徐有贞的算计,父皇的咳嗽声……这一切都像在眼前。
“婉娘,”他突然开口,“十五日那天,你待在房里别出来,锁好门。”
婉娘的手顿了顿,没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殿下也要小心。”
朱见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知道,十五日那天,将会是一场硬仗。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有父皇,有于谦,有沈炼,有所有忠心于大明的人。
他放下汤碗,走到书架前,拿下那本《资治通鉴》。翻开书页,里面夹着的纸条还在,“南宫近日常有生人往来”几个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朱见济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十五日,东华门。
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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