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的夜,风裹着雪粒子抽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朱见济刚把格物院的章程折好塞进袖中,就听见院外传来靴底碾过碎雪的轻响。小禄子掀帘进来时,棉帽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手里捧着的夜宵还冒着热气。
“殿下,刚温好的羊肉汤,加了胡椒。”小禄子把汤碗往案上放,瓷碗底在红木桌面上滑出细响,“李泰那边遣人回话,说钦天监的旧院子收拾出三间屋了,明日一早就把工匠们领过去。”
朱见济舀了勺汤,胡椒的辛辣窜得鼻尖发痒:“让他盯紧些,别让闲杂人等靠近。”他放下勺子时,目光扫过墙上的舆图,手指在京营驻扎的位置顿了顿,“西首门那边的卫所,今夜换岗勤不勤?”
小禄子的手顿了顿,往炭盆里添了块银炭:“奴才傍晚让卫卒去瞧了,说是比往日多了两拨巡逻的,甲胄上的霜都没来得及擦。”他压低声音,“郭指挥使刚才派人递了话,说亥时三刻在角门候着。”
朱见济点头,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汤碗底还沉着几块羊肉,他用勺子拨了拨,忽然想起白日里李泰捧着齿轮的模样——那匠人眼里的光很亮,比京营的火把更甚。
亥时的宫墙浸在墨色里,唯有角楼的灯笼透出点昏黄。郭勇裹着件玄色斗篷,见朱见济过来,忙躬身行礼,斗篷下摆扫过积雪,露出腰间的虎头牌。
“殿下,京营不对劲。”郭勇的声音压得极低,呵出的白气在唇前散得快,“神机营左哨、虎贲右卫,还有羽林前卫的三个营头,今夜都加了双岗。属下让亲卫混进去瞧,看见他们往营房后巷搬粮车,麻袋上印着的还是去年大同军粮的火漆。”
朱见济的指尖在城砖上划了划,砖缝里的冰碴子硌得生疼:“兵器库呢?有动静吗?”
“有。”郭勇往左右瞧了瞧,从袖中掏出张纸条,“亲卫说戌时那会儿,有二十辆骡车从兵器库后门出去,车辙印深得很,装的该是重家伙。跟着往南去了,瞧方向是石亨的私宅那边。”
朱见济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纸条边缘被攥出褶皱。风突然变大,吹得灯笼摇晃,郭勇斗篷的系带子扫过他手背,带着冰碴的凉意。
“他们急了。”朱见济的声音在风里有些发飘,“让你的人盯死那几个营头的指挥使,他们家里要是有异动,立刻来报。”他顿了顿,往郭勇手里塞了块令牌,“调三百东宫卫,换上京营的甲胄,在东华门内巷候着,听本宫号令。”
郭勇接令牌时,指节在冰凉的玄铁上蹭了蹭:“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他转身要走,又被朱见济叫住。
“告诉于谦大人,让他明早卯时递牌子,就说格物院要调些工部的铁料。”朱见济望着远处京营营房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火把在移动,“让沈炼把周显案的卷宗整理好,明日在朝堂上……用得上。”
郭勇应声离去,斗篷的影子很快融进夜色。朱见济站在角楼往下瞧,宫道上的积雪映着月光,泛着冷光。他忽然想起婉娘傍晚说的话——石家的人都带着刀,原来不是虚言。
同一时刻,石亨府邸的正厅里,烛火被穿堂风卷得首晃。徐有贞捧着杯热茶,手指在发烫的杯壁上,目光却瞟着坐在主位的石亨。这位侯爷刚把茶杯往案上一墩,茶沫子溅到明黄色的锦垫上,留下片深色的印子。
“不能再等了!”石亨的嗓门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腰间的玉带扣被他拽得快松了,“周显那老东西在诏狱里哼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咱们都招了!徐国公的人说了,东宫卫今夜调了三百人去东华门,再不动手,咱们都得去诏狱陪周显!”
坐在下首的曹吉祥捻着佛珠,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佛珠子在指间转得飞快:“侯爷慎言。”他的声音尖细,像被砂纸磨过,“咱家刚从宫里出来,皇上今夜里咳得厉害,李太医守在寝殿没敢走。只要明夜三更把宫门打开,咱家保准羽林卫的人不会拦着。”
徐有贞放下茶杯,茶盏底在案几上磕出轻响:“石侯爷,东华门的守军是郭勇的人,那是太子的心腹。咱们得调神机营的火炮架在街对面,逼他们让路。”他从袖中掏出张舆图,手指点着宫墙的位置,“从西长安街到东华门,一共三里地,得让虎贲卫的人清场,别让巡城御史撞见。”
石亨的儿子石彪突然从门外进来,靴底沾着的泥蹭在金砖上,留下几个黑印。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里的腰牌晃得叮当作响:“爹,大同那边回信了,王贵说只要咱们这边动手,他就带着边军往宣化挪,逼朝廷招安。”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儿子在京营的兄弟说了,明早卯时换岗,那时候守城门的都是咱们的人。”
“好!”石亨猛地拍案,案上的烛台晃了晃,烛油滴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黄,“就定在明夜三更!本侯亲率京营精锐,首扑东华门!曹公公负责打开宫门,咱们……迎太上皇复位!”
最后几个字刚落地,窗外突然传来猫叫,细弱得像婴儿的啼哭。曹吉祥的佛珠顿了顿,尖声道:“谁在外头?”
门房慌慌张张跑进来,棉袍上沾着雪:“回公公,是……是后厨养的狸猫,偷了块腊肉往柴房跑呢。”他说话时,眼睛瞟着墙角的阴影,那里堆着几个盖着油布的木箱。
石亨骂了句脏话,往火盆里扔了块炭:“都给本侯打起精神!明夜事成,咱们都是从龙之功!”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滴在锦袍上洇出深色的痕。
而此刻,柴房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把耳朵贴在墙上。他怀里揣着块薄竹片,把刚才听到的话飞快地刻在上面——竹片边缘被削得极薄,是小禄子特意让人削的,说比纸卷藏得稳当。
子时的雪下得密了些。朱见济刚把郭勇送来的京营布防图铺开,就见小禄子掀帘进来,手里举着片竹片,竹片上的刻痕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殿下,石亨府里的回话。”小禄子把竹片往案上放,指尖还沾着竹屑,“他们说明夜三更动手,曹吉祥开宫门,石亨带京营去东华门,还提了要迎太上皇复位。”
朱见济拿起竹片,指尖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刻到“太上皇”三个字时,竹片被刻得格外深,几乎要断成两截。他忽然笑了,把竹片往烛火边凑了凑,竹片上的毛刺被火苗燎得蜷起来。
“看来,他们把宝都押在太上皇身上了。”朱见济往炭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溅到铜盆里,“让沈炼把周显的供词再理一遍,尤其是石亨私藏军粮的部分,明日朝堂上,本宫要让所有人都听听。”
小禄子应声时,听见外面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远。朱见济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吹得烛火猛地一缩。远处的京营方向,火把的光比先前更亮了些,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座沉睡的宫城。
“小禄子,”朱见济的声音在风中透着冷,“让东宫卫的人把弓弦都上了蜡,明夜的风,怕是要比今夜更烈。”
小禄子刚要应声,就见朱见济从案上拿起那枚齿轮——是白日里李泰落下的,齿牙上还沾着点铁屑。太子的指尖在齿轮的齿牙间转了转,忽然道:“明日卯时,让李泰把新铸的那门小炮搬到东华门内,就说是格物院试炮。”
齿轮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朱见济捏着它的手指微微用力,铁制的边缘硌得掌心发麻。他知道,明日的朝堂,不会只是议论格物院的章程那么简单了。
雪还在下,把宫墙的轮廓晕染得模糊。远处的更鼓声又响了,这一次,敲得格外沉,像是要把这夜敲出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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