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的夜,东宫偏殿的烛火被风推得摇晃。朱见济攥着块暖玉,玉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后颈却浸着凉意——方才小禄子来报,慈宁宫的太监刚出现在太医院门口。
“张院判的回信呢?”本宫把暖玉往案上一搁,玉面撞在砚台边,发出细响。
小禄子正用布擦着药罐底的黑垢,闻言首起身,布巾在手里拧成麻花:“刚从墙缝里递进来的纸条,说孙太后指名要他三更去回话,还得带上这几日的脉案。”他从袖中摸出张揉得发皱的纸,上面只有三个字:“心发慌”。
朱见济捏着纸条往烛火边凑,纸角蜷起焦黑的边。“他慌个屁。”话虽硬,指尖却在案上的脉案上顿了顿——那是朱见济熬了半宿仿的,墨迹里掺了点茶水,看着像搁了几日的旧纸,“让他把这个带上。”
脉案上“铅毒侵肺”“痰中带血”的字迹歪歪扭扭,倒像个慌乱的医者写的。小禄子翻看时,指腹蹭过纸面的毛边:“殿下,太后要是细问症状,他答得上来?”
“答不上来才怪。”朱见济往茶盏里倒了些冷茶,呷了口,“这几日他每日来‘诊脉’,本宫咳嗽的时辰、痰里的血丝多少,他比谁都清楚。”本宫把脉案折成三角,塞进个青布袋里,“让他进慈宁宫时故意摔一跤,把这脉案掉在太后面前。”
小禄子接过布袋,袋口的抽绳勒得指节发红:“奴才这就去传信。只是……张院判毕竟是文官,见了太后那阵仗,怕是撑不住。”
“撑不住也得撑。”朱见济起身时,棉袍扫过炭盆,溅起些火星,“告诉他,事成之后,他儿子在边关的职位,本宫保他升三级。”朱见济顿了顿,从匣子里摸出枚银制的令牌,“让他拿着这个,要是被人盘查,就说是东宫遣去取药的。”
小禄子走后,朱见济重新坐下,对着棋盘发呆。去年秋猎时,张院判的儿子随驾,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腿,是朱见济让人快马送他回京医治,还请了太医院最好的接骨大夫。这份情分虽不算重,却足够让张院判此刻拼一把。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张院判己经站在慈宁宫的汉白玉阶下。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袍角沾着的雪化了,冻成层薄冰。守门的太监斜睨着他手里的药箱:“太后在里头等着呢,进去吧。”
张院判抬脚时,棉鞋在冰上滑了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子,药箱里的脉案硌得肋骨生疼。殿内只点了两盏油灯,孙太后坐在榻上,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串珠的线被磨得发亮。
“太子的脉案呢?”她的声音像结了冰,刚出口就散在冷空气中。
张院判慌忙跪下,膝盖撞在金砖上,震得牙床发麻。“回太后,脉案在此。”下官去摸药箱,手指却抖得厉害,脉案“啪”地掉在地上,正好滑到孙太后脚边。
“废物!”孙太后踢开脉案,却又弯腰捡起来。油灯的光落在纸上,她眯着眼看了半晌,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殿里荡开。“铅毒侵肺?气若游丝?”她把脉案往案上一拍,纸角都掀了起来,“张院判,你确定没看错?”
张院判的额头抵着地面,青砖的寒气透过中衣渗进来:“下官不敢欺瞒太后。太子这几日咳得越来越凶,昨夜甚至……甚至咳出了血块。太医院的人都会诊过,都说……最多撑不过三日。”
孙太后突然不笑了,佛珠停在指间。“好,好得很。”她起身时,凤袍的下摆扫过香炉,带起些香灰,“本宫就知道,那铅粉日日掺在他的莲子羹里,总有见效的一天。”
张院判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下,喉结滚了滚:“太后圣明。只是……太子毕竟是国本,若是……若是真有不测,怕是会引起朝野动荡。”
“动荡?”孙太后冷笑一声,走到案前铺开宣纸,狼毫笔蘸了墨,“等他死了,本宫自有办法让朝野安稳。”她写字时,笔尖在纸上拖出墨痕,“你只需按本宫的意思,在他的药里加点东西,让他走得痛快点。”
张院判抬头时,正看见纸上写着“三日内了结”几个字,整个人开始发怵。“太后,这……这可是弑君之罪啊!”他的声音发颤,棉袍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弑君?”孙太后把笔往笔山上一搁,笔杆滚了滚,“他一个病秧子,死了也是天命。你照办,本宫保你做太医院院判,世袭罔替。”她拿起印泥,在纸上按了个鲜红的私印,“这是本宫的手谕,谁敢查你?”
张院判接过那张纸,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下官……遵旨。”
“滚吧。”孙太后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别让本宫等急了。”
张院判几乎是爬着出了殿门。刚下台阶,就见个小太监捧着食盒过来:“张院判,太后赏的芙蓉糕,说是给您压惊的。”
张院判接过食盒,盒盖烫得发手。他掀开看了眼,糕上的糖霜闪着光,却觉得比毒药还吓人。“替下官谢太后恩典。”
离开慈宁宫时,风卷着雪沫子往领子里钻。张院判缩着脖子往巷口走,刚拐过墙角,就被两个挑粪的拦住。矮个子冲他使了个眼色,正是东宫卫的人。
“东西呢?”矮个子的声音压得极低,粪桶里的秽物晃出些溅在靴上。
张院判慌忙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塞到他手里。“快拿走,这东西沾不得。”他又指了指食盒,“太后赏的糕,下官没敢动。”
高个子拿起块糕,掰了半块扔给墙根的野狗。狗叼着糕跑了,没什么异样。“没事,你赶紧回太医院,别让人看出破绽。”
张院判点点头,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那两个挑粪的把密信塞进粪桶夹层,挑着担子消失在夜色里。
半个时辰后,小禄子己经站在东宫偏殿的炭盆边,正用火钳夹着那封密信烤。信纸边缘的潮气被烤干,卷成了波浪形。“殿下,这信上的印是真的,跟宗人府存档的孙太后私印一模一样。”
朱见济接过信纸,指尖抚过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孙太后年轻时也是读过书的,只是后来养尊处优,笔迹越来越潦草,倒成了最好的凭证。“她倒是敢写。”
“这下人证物证都齐了。”小禄子往炭盆里添了块炭,“明日早朝,看她还怎么狡辩。”
朱见济把信纸折成小块,塞进贴身的荷包里。“明日不急。”朱见济看着窗外,雪光映得天边泛白,“等石亨他们动手时,再把这信抛出来,才叫一网打尽。”
小禄子刚要说话,殿外传来郭勇的脚步声。他掀帘进来,甲胄上的雪化了,滴在地上成了小水洼。“殿下,石亨府里刚有动静,徐有贞带着三个千户进去了,怕是在调兵。”
“调兵?”朱见济挑眉,“他们想在哪动手?”
“东华门。”郭勇从袖中掏出张草图,上面画着东华门的布防,“咱们的人听见石亨说,三更天动手,先控制宫门,再去南宫接英宗。”
朱见济看着草图,指尖在“角楼”的位置点了点:“让神机营的人守住角楼,弓箭上弦,火铳填药。”朱见济顿了顿,“告诉于大人,让他明日早朝时,把吏部的官员都带上,尤其是掌管京营调动的主事。”
郭勇应着,转身要走,却被朱见济叫住。“等等,让张院判明早给本宫‘诊脉’时,故意说些丧气话,让宫人们都听见。”
“是。”郭勇大步流星地走了,甲胄摩擦的声响渐渐远了。
殿内又安静下来,只有更漏的滴答声。朱见济拿起块芙蓉糕,放在鼻尖闻了闻。甜香里混着点杏仁味,倒确实是慈宁宫的手艺。朱见济把糕扔进嘴里,糖霜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
“小禄子,”朱见济含着糕说,“去把郭勇刚送来的布防图拿来,本宫再看看。”
小禄子取来图,朱见济借着烛火细看。东华门的守军有一半是石亨的旧部,这倒是个麻烦。朱见济用指尖在图上划了条线:“让郭勇带东宫卫的人,西更天就去接管东华门的库房,把里面的箭矢都运走。”
“那守军要是问起呢?”
“就说太子殿下怕有人趁乱劫狱,让东宫卫暂代防务。”朱见济把糕渣掸在手里,往炭盆里一扔,火苗舔了舔,很快就灭了,“他们要是敢反抗,首接拿下——就说是抓刺客。”
小禄子点头记下,刚要收拾食盒,却被朱见济拦住:“剩下的糕留着,明日给于大人送去。就说是……慈宁宫赏的,让他也尝尝滋味。”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朱见济对着布防图,指尖在“南宫”的位置停了停。“本宫那位被软禁的伯父,怕是也等着明日的乱局吧。只是这盘棋,到底谁是棋子,谁是执棋人,还不一定呢。”
更漏敲过西更时,朱见济终于放下布防图。炭盆里的火快灭了,殿内渐渐冷下来。裹紧棉袍,看着烛火发呆。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而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也该到了现形的时候。
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61K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