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挂钟敲响凌晨两点,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赵桂兰端来热茶,白气袅袅上升,模糊了母子之间的视线。
“说吧。”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建军捧着茶杯,指尖被烫得发红也不自知。他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仿佛那能给他开口的勇气。
“今天是我生日。”他忽然说,声音哑得厉害,“也是结婚五周年。”
赵桂兰点点头,眼神温和:“红梅给你庆祝了吗?”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闸门。张建军的手指开始发抖,茶水溅出来烫到手背。
“她去了婚纱摄影棚。”他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在撕扯伤口,“穿着我设计的婚纱......”
语桐在梦里抽噎了一声,母子俩同时看向沙发。孩子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和谁?”赵桂兰问,手攥紧了衣角。
张建军闭上眼,那个画面又浮现在眼前:“王浩,她的助理。”
茶杯突然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像凝固的血迹。
赵桂兰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老人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着按住心口。
“什么时候的事?”她最终问,声音压抑。
“不止一次。”张建军看着地上的碎片,“上周三他凌晨一点才从我们家离开。”
他忽然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我居然还给他煮过醒酒汤。”
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凄厉得像婴儿啼哭。语桐不安地扭动身子,赵桂兰赶紧轻轻拍抚。
“为什么不说?”母亲问,眼圈己经红了。
张建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画出最美的设计图,却抓不住妻子的心。
“我以为是我多心。”他轻声道,“她总说工作忙......”
记忆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那些深夜的电话,莫名消失的礼物,总是静音的手机。所有细节串联起来,拼出残酷的真相。
“半年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抹了把脸,“咨询过律师,偷偷准备了协议。”
赵桂兰倒抽一口冷气:“你早就......”
“我不想的。”他打断母亲,“我一首等她回头。”
语桐突然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赵桂兰连忙抱起孙女轻轻拍背,动作有些慌乱。
孩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奶奶,我想喝水。”
张建军立即去倒水,手指还在发抖。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语桐喝完水,迷迷糊糊问:“妈妈呢?”
三个大人同时沉默。挂钟滴答走着,像在倒数什么。
“妈妈有事。”赵桂兰最终回答,声音干涩。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却还皱着小小的眉头。
张建军突然抓住母亲的手:“妈,我是不是很傻?”
他的手冰凉,赵桂兰反手握住,掌心温暖粗糙。
“傻孩子。”她叹气,“委屈你了。”
这句话像最后的稻草,压垮了所有强撑的镇定。张建军的肩膀垮下来,额头抵在母亲肩上。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颤抖。赵桂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像哄小时候做噩梦的他。
“离吧。”老人最终说,声音很轻却坚定,“这种日子过着也没意思。”
张建军抬起头,眼圈通红:“语桐怎么办?”
“妈帮你带。”赵桂兰毫不犹豫,“你小时候不也是我一个人带大的?”
她起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动作稳得不像六十岁的老人。瓷片碰撞发出细响,像在敲碎过去的幻梦。
“明天我去幸福家园拿语桐的东西。”她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张建军愣愣地看着母亲。这个总是温婉的女人,此刻像棵扎根深厚的老树。
“可是......”
“没有可是。”赵桂兰打断他,“那种妈,不如没有。”
话很重,砸在寂静的夜里。语桐在睡梦中咂咂嘴,仿佛在抗议。
张建军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小区路灯下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
模糊,破碎。
“我累了。”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赵桂兰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母子俩的影子投在墙上,依偎在一起。
“睡吧。”母亲说,“天亮了就好了。”
她关掉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银发闪着柔和的光。
张建军突然问:“妈,我要是早点发现......”
“傻话。”赵桂兰摇头,“错的是她,不是你。”
语桐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偶尔抽噎一下,像还在做伤心的梦。
赵桂兰轻轻给孙女掖好被角,动作温柔得让人想哭。
“明天,”她说,“给我看看那份协议。”
张建军点头,喉咙发紧。
母亲的理解像张温暖的网,接住他下坠的灵魂。虽然还在痛,但至少不再孤单。
窗外,第一缕天光悄悄漫过地平线。梧桐树的轮廓逐渐清晰,像幅水墨画。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带着未知,也带着希望。
赵桂兰最后检查了门窗,回到儿子身边。
“都会好的。”她轻声说,不知在安慰谁。
张建军闭上眼,终于感到一丝困意。母亲的手轻拍他的背,像小时候那样。
一下,又一下。
老房子沉默地守护着三代人,见证着结束与开始。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个窗口也亮着灯。但己经,与他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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