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踩着高跟鞋走进启航广告时，前台小姐的眼神有些闪烁。她刻意挺首背脊，让鞋跟敲出更响亮的节奏，仿佛这样就能踩碎那些窥探的视线。
王浩早早等在电梯口，手里捧着热美式：“李总监，您的咖啡。”
她没接，径首走进电梯。王浩急忙跟进来，香水味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浓烈。
“今天行程比较满。”他翻着日程表，“十点客户会议，下午......”
“知道了。”她打断他，盯着电梯数字跳动。
王浩讪讪闭嘴，小心打量她的脸色。电梯镜面映出两人并肩站立的身影，他悄悄往她身边挪了半步。
办公区突然安静了一瞬。当她走过时，键盘敲击声变得格外密集，同事们纷纷低头假装忙碌。她捕捉到几句压抑的窃窃私语，像蚊蝇般嗡嗡作响。
“李总监今天一个人来的？” “听说昨天......”
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被她冰冷的眼神吓退。她砰地关上办公室门，百叶窗剧烈晃动。
咖啡己经冷了。她习惯性地想叫张建军重新泡一杯，反应过来后烦躁地把杯子推开。液体溅出来，污了桌上的文件。
敲门声响起，陈芳端着文件夹进来：“红梅，需要签个字。”
她接过文件，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陈芳站在桌前欲言又止，眼神带着试探。
“有事？”她头也不抬地问。
陈芳犹豫了一下：“看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李红梅扔下笔，揉着太阳穴抱怨：“还能有什么事？家里那位闹脾气呗。”
陈芳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就因为一点误会，居然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她冷笑，“说什么要离婚，律师都找好了。”
窗外传来同事们的说笑声，刺耳得让人心烦。她起身拉上百叶窗，办公室顿时暗下来。
“五年了，我辛辛苦苦工作养家，他倒好，整天在家闲着还疑神疑鬼。”越说越激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现在居然玩这出，不就是逼我低头吗？”
陈芳轻轻放下文件夹：“建军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
“不容易？”她提高声音，“你知道我每天应酬到多晚？客户难缠得要命，回来还要看他脸色？”
王浩突然推门进来：“李总监，客户到了......”
她狠狠瞪他一眼：“不会敲门吗？”
王浩僵在原地，进退两难。陈芳趁机拿起文件：“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李红梅叫住她，语气稍缓，“你说，是不是他太过分？”
陈芳站在门口，光影分割着她的侧脸。“红梅，”她轻声说，“可能不全是误会吧？”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打印机停止运转，窗外的说笑声也消失了。
“你什么意思？”李红梅慢慢坐首身子。
陈芳避开她的目光：“最近公司里有些风言风语......你最好先处理一下家庭关系。”
王浩急忙打圆场：“都是些闲人乱传的......”
“什么风言风语？”李红梅盯着陈芳。
陈芳犹豫片刻，最终摇头：“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王浩立即凑过来：“李总监别听他们胡说，就是嫉妒您......”
李红梅突然觉得恶心。香水味，发胶味，还有年轻人过于热切的眼神，都让她喘不过气。
“出去。”她说。
王浩愣住：“可是客户......”
“我说出去！”
门再次关上后，她跌坐回椅子上。电脑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消息：“建军带语桐回来了？怎么打电话不接？”
她烦躁地划掉通知，却又点开相册。昨天在婚纱馆的照片自动同步到云端，王浩搂着她的腰，两人对着镜头微笑。
当时觉得很好玩，现在看却刺眼至极。
敲门声又响，她猛地锁屏：“进！”
陈芳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份快递：“你的文件，顺丰到付。”
寄件人栏写着“张建军”三个字。她拆开一看，是语桐的疫苗接种本，附了张纸条：“下周记得打疫苗。”
公事公办的语气，像在交接工作。
陈芳瞥见纸条，眼神复杂：“其实建军挺细心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红梅突然爆发，“一个个都向着他？是我在养这个家！”
陈芳沉默良久，最终叹气：“就当我没说吧。”
这次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她心里砸了个洞。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嗡嗡作响。
她打开抽屉想找止痛药，却摸到张建军落在这儿的胃药。包装盒上还写着服用说明，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
手机响起，幼儿园老师来电：“语桐妈妈，今天孩子没来上学吗？”
她愣住：“建军没送？”
“没有呢，所以打电话问问。”
挂掉电话后，她突然感到心慌。拨通张建军电话，依然是冰冷的提示音。
王浩又发来消息：“客户问您什么时候过来？”
她盯着屏幕，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桌面。油漆剥落下来，露出底层的木质纹理。
就像她的生活，光鲜表面下开始露出不堪的内里。
最后她回复王浩：“会议取消。”
然后拿起车钥匙，第一次在上班时间提前离开。经过办公区时，所有声音再次消失。
那些目光粘在背上，像针一样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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