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吞吐着纸张，吐出五年的光阴。照片从出纸口滑落，堆成彩色的山丘。张建军按年份整理相册，指尖抚过语桐从婴儿到孩童的蜕变。
2018年10月3日，语桐第一次走路。视频里他激动得镜头乱晃，背景音里李红梅在打电话：“合同细节等我回公司再说......”
2019年生日，孩子抓着蛋糕往他脸上抹。照片角落的时钟显示晚上十点，餐桌对面空着的椅子摆着冷掉的饭菜。
2020年医院急诊室。语桐头上缝针时哭喊妈妈，他抱着孩子哼歌，镜头外护士小声问：“孩子母亲呢？”
刘刚默默递来新打印的就诊记录。厚厚一沓票据，监护人签名栏全是“张建军”。
“幼儿园说家长会签到表明天送过来。”刘刚翻看记录本突然愣住，“去年元旦汇演......李红梅签到了？”
张建军抽走那张纸。潦草的“李红梅”三字下面，藏着细小的“王浩代签”水印。打印机突然卡纸，像发出嘲讽的哽咽。
语桐抱着小熊跑进书房：“爸爸，奶奶说你要出远门？”
孩子看见满地照片，好奇地捡起一张：“这个是我吗？好小只！”
照片里她裹着襁褓，小脸皱得像包子。背面是他娟秀的笔迹：“桐桐第一次笑，红梅加班没看到。”
刘刚别过脸去清嗓子。张建军抱起女儿坐在膝头：“爸爸不去远门，以后天天陪桐桐。”
孩子眼睛亮起来，又突然黯淡：“那妈妈呢？”
打印机重新运转，吐出去年家长会合影。所有妈妈都搂着孩子，只有语桐站在最边上，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妈妈工作忙。”他最终这样回答。
语桐跳下膝盖，从书包掏出图画本。撕下的画纸上画着三个火柴人，中间那个被红笔打了个叉。
“老师让画全家福。”孩子小声说，“我画不好妈妈的脸。”
刘刚突然起身往外走：“我去买装订机。”
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窗台的鸽子。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张建军打开手机云盘。输入“语桐成长记录”的密码，跳出1374个文件。
视频自动播放。两岁的语桐跌跌撞撞扑向镜头：“爸爸抱！”画外音里他笑着问：“妈妈呢？”孩子茫然转头，指着电视里的广告片：“妈妈！”
律师的电话恰时接入：“证据收集得如何？法院最看重持续抚养的连续性。”
他点开标注“缺席”的文件夹。生日、节日、医院急诊......每个文件名都像冰冷的刀。
语桐凑过来看屏幕，指着某张照片：“这个裙子妈妈买过！作者“俺不吃豆腐”推荐阅读《妻子与助理拍婚纱照，我当场离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后来送给王叔叔的女儿了。”
空气突然凝固。照片里孩子穿着新裙子转圈，标签牌还吊在腰间——正是李红梅声称“紧急出差”那天。
律师在电话那头咳嗽：“这类证据很重要。孩子意愿也是关键因素......”
语桐突然拉住他的手：“爸爸，我们要搬家吗？”
他关掉文件夹，蹲平视女儿：“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住，桐桐想跟谁？”
孩子毫不犹豫地搂住他脖子：“爸爸！爸爸会讲恐龙故事，还会做小熊饼干！”
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刘刚抱着装订机站在门口，眼圈通红。
语桐兴冲冲地翻找饼干盒：“我给爸爸投票！投一百张票！”
奶声奶气的宣言在书房回荡。张建军抱起女儿，看夕阳把相纸堆染成金色。那些缺席的证据在光线下泛旧，而怀里的温暖真实可触。
律师发来新消息：“下周三最终调解，请带齐所有材料。”
语桐突然对着手机喊：“叔叔！我选爸爸！爸爸做的饭最好吃！”
视频请求突然弹出。镜头那端的律师愣怔着，看小女孩认真掰手指：“爸爸会扎辫子，会修玩具车，还会学大猩猩跳舞！”
刘刚噗嗤笑出声，又慌忙背过身去。张建军感觉颈间一片湿热——孩子的眼泪浸透了衬衫。
“妈妈呢？”律师轻声问，“想妈妈吗？”
语桐抽噎着埋进他胸口：“想......但是妈妈更想王叔叔。”
打印机突然吐出最后一张纸。上周亲子运动会的抓拍，李红梅终于现身，却站在观众席和王浩交谈。照片角落里，语桐正回头望着妈妈的方向，小脸上满是期待落空的失落。
夜色渐浓时，证据册终于装订完成。牛皮纸封面像本厚重的史书，记载着五千多个日夜的付出与缺席。
语桐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标有“证据07”的相册。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嘴角却扬着笑。
张建军轻轻抽走相册。封底黏着张皱巴巴的画纸，孩子用蜡笔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中间那个穿着裙子的胸前，贴着从旧照片剪下的李红梅笑脸。
手机亮起新消息。李红梅发来语桐婴儿时期的视频，画面里她抱着孩子哼唱摇篮曲。附言：“我真的很爱她。”
他走到窗边。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忠实地亮着，像永不缺席的守夜人。
语桐在梦中呓语：“爸爸......不怕......”
暖黄的光晕里，证据册在桌上投下沉重的阴影。而那只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正柔软而坚定地，将天平压向明澈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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