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冷气嘶嘶作响,像毒蛇在耳边低语。李红梅盯着离婚协议上“抚养权”三个加粗黑字,指甲无意识地刮着真丝桌布。丝线勾断的声音细微却刺耳。
“语桐必须跟我。”她第三次重复,口红印残留在咖啡杯沿,“你付不起国际学校的学费。”
张建军沉默地翻动证据册。纸页翻飞间,语桐的疫苗接种记录像扇子展开——每一页紧急联系人栏都只有他的电话号码。
手机震动突然打破僵局。王浩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配图是年轻人自以为帅气的自拍。
李红梅迅速挂断,手机反扣在桌上:“骚扰电话。”
张建军抬手示意:“接吧,万一有急事。”
律师尴尬地整理文件:“要不我们先休息......”
“不用。”李红梅划开接听键,语气公事公办,“什么事?我在忙。”
电话那头传来酒吧喧闹的音乐声,王浩的舌头明显大了:“红梅姐~钱不够花啊!”
她慌忙调低音量,手机却突然滑落。撞击瞬间误触免提键,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会议室炸开:
“那两万块不够打点的!你再转三万呗?”玻璃杯碰撞声伴着嬉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嗝......那些聊天记录会不会发到你老公邮箱!”
空调停止运转。寂静中,电话那头的污言秽语清晰可辨:
“反正你都要离了,不如跟了我......那天试婚纱你不也挺享受?”
李红梅疯狂戳屏幕,指甲劈裂出血。电话终于挂断时,屏幕蛛网裂痕正好割开王浩笑脸。
投影仪自动休眠的滴答声像倒计时。张建军慢慢合上证据册,牛皮封面发出沉闷的“啪”。
“婚纱。”他重复这个词,像品尝玻璃渣,“试婚纱?”
李红梅张着嘴,粉底液在冷汗中龟裂。她看向律师,后者正低头猛敲电脑——文档标题赫然是《终止代理协议》。
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几个小学生跑过楼下,红领巾像血滴在风中飘。
“所以。”张建军抽出证据册最后一页,“王浩妹妹的婚纱......”
照片拍得很清晰。李红梅穿着象牙白婚纱靠在王浩怀里,年轻人正低头吻她的肩。背景是“星光婚纱”的霓虹招牌,日期显示在他生日当天。
李红梅突然抓起咖啡泼向投影仪。电路板短路爆出火花,焦糊味弥漫开来。
“假的!都是P的!”她歇斯底里地撕扯照片,“他威胁我!说不发奖金就......”
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自动播放最新语音消息,王浩醉醺醺的哼唱:“?当初是谁主动摸我腹肌哟~......”
律师默默收起笔记本电脑。硬盘指示灯幽幽闪烁,像嘲弄的眼睛。
“李女士。”律师改用职业称谓,“建议您另请高明。”
公文包锁扣咔嗒声响出的瞬间,李红梅突然下去。珍珠项链再次断裂,珠子滚进通风口发出清脆的坠落声。
张建军捡起滚到脚边的珍珠。日光灯下,人造树脂泛着廉价的光泽——和王浩腕表上的“钻石”如出一辙。
“两万。”他轻轻抛出珍珠,“不够打点什么?”
李红梅的呼吸变成哮喘般的急喘。她突然扑向手机,颤抖着按下王浩号码:“我现在就让他说清楚......”
忙音。忙音。忙音。
最后接通的是个女声:“浩哥在洗澡~哪位找呀?”
背景音里传来王浩的嚷嚷:“准是那个老女人又来催魂!就说我死了!”
通话切断的嘟嘟声在会议室回荡。墙上的时钟指针突然卡住,定格在下午三点整——正是幼儿园放学时间。
张建军站起身。影子投在李红梅身上,像温柔的棺椁。
“够了。”他说。
这个词轻得像叹息,却让李红梅彻底崩溃。她疯狂捶打桌面,钻戒划破实木表面:“都是骗我的!他说要娶我......”
律师悄悄退出去,门锁落下时发出沉重的叹息。
夕阳从百叶窗缝隙刺入,正好照亮证据册某页。语桐用蜡笔写着:“妈妈不要哭,爸爸说你是星星迷路了。”
张建军撕下那页纸,轻轻推过桌面。
纸片滑到李红梅手边。她盯着女儿歪扭的字迹,突然发出古怪的笑声:“你们父女......早就计划好的?”
手机再度亮起。王浩发来彩信:酒店床照配文“三万块,买你老公闭嘴”。
照片角度刁钻,只拍到她沉睡的侧脸和男人搂抱的手。那只手戴着她的婚戒,戒圈勒进陌生人的指肉。
张建军最后看了一眼婚戒。曾经精心挑选的铂金指环,此刻像冰冷的镣铐。
他走向门口时,李红梅突然轻声道:“生日那天......我本来买了蛋糕。”
脚步停顿。走廊传来保洁车的辘辘声,像是推往某个刑场。
“芒果慕斯,你最爱吃的。”她的笑声混着泪,“后来被王浩撞翻了......”
门打开又合上。最后的光线被切断时,她听见窗外飘来稚嫩的歌声——是语桐在唱生日歌。
声音来自手机监控APP。画面里女儿正对着摄像头微笑,身后站着怀抱蛋糕的张建军。
“妈妈看!”语桐举着小蜡烛,“爸爸说许愿能让你回家!”
烛光摇曳着熄灭。黑暗彻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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