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三层，张建军摸着黑往上爬。谈判室的冷气还黏在皮肤上，像层摘不掉的冰壳。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屋里传来语桐咯咯的笑声。
门开处，暖光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语桐像颗小炮弹冲过来抱住他的腿，草莓图案的围裙带蹭了满手面糊。
“爸爸！奶奶包了小熊包子！”
赵桂兰从厨房探出身，锅铲上还沾着酱汁：“回来得正好，汤刚煨透。”
没有追问，没有审视。只有语桐叽叽喳喳展示捏歪的包子，和母亲转身盛汤时微微发抖的围裙系带。
他蹲下接住女儿，小身子暖烘烘的像刚出炉的面包。儿童手表突然响起心跳监测警报，屏幕显示心率过速——是谈判时持续应激的反应。
“爸爸冷。”语桐把热乎乎的小手塞进他领口，“我给爸爸捂捂。”
赵桂兰端来汤碗，热气模糊了老花镜片：“天塌不下来，先吃饭。”
番茄蛋汤飘着香油花，是他小时候发烧才能喝到的特供。语桐学奶奶吹气的样子，鼓着腮帮子把勺子递到他嘴边。
客厅电视正放法制节目，主持人冷静分析离婚财产分割条例。赵桂兰拿起遥控器换台，动画片主题曲欢快响起。
“奶奶说，”语桐趴在他耳边小声告密，“坏人都会被奥特曼打跑！”
衣柜门突然吱呀作响。那件她连夜赶制的西装仍挂在最显眼处，胸针是语桐粘歪的水钻奥特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李红梅发来语桐婴儿时期的视频，配文：“我们曾经很好。”
画面里她唱着走调的摇篮曲，他笨拙地给孩子拍嗝。那时阳台晾满尿布，日子皱巴巴的却闪着光。
语桐突然伸手盖住屏幕：“不看手机！爸爸眼睛会痛！”
儿童手表再次报警，心率曲线陡峭上升。张建军关机扔开手机，把女儿举过头顶：“今天有没有听奶奶话？”
笑声震落了窗台积灰。赵桂兰背对他们炒菜，油锅爆响盖过哽咽。
饭桌摆满他爱吃的菜。糖醋排骨烧焦了边，凉拌黄瓜盐放多了，每道菜都透着不熟练的精心。
“奶奶练了好几天！”语桐炫耀地夹起焦黑的排骨，“我说爸爸就喜欢这样的！”
衣柜突然传来轻响。奥特曼胸针掉在地上，语桐捡起来别在自己衣领上：“现在我保护爸爸。”
窗外飘来钢琴声。楼下培训班的孩子在弹《致爱丽丝》，磕磕绊绊的旋律像极了李红梅婚前常弹的那首。
张建军舀了勺蛋羹，蒸老的表面晃动着天花板裂纹的倒影。某道裂缝是语桐出生那年地震震出来的，当时李红梅吓得钻到他怀里哭。
语桐突然跑向阳台，抱来厚厚的证据册：“奶奶说这个要收好。”
册子边缘贴着奥特曼贴纸，严重处用蜡笔涂着“爸爸必胜”。翻到亲子运动会那页时，掉出张崭新的银行卡。
“奶奶的退休金。”赵桂兰擦着灶台不敢回头，“给你租工作室用。”
密码写在便利贴上，是语桐的生日。卡片角落还粘着面粉，像老人颤抖的手留下的印记。
妻子与助理拍婚纱照，我当场离婚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妻子与助理拍婚纱照，我当场离婚最新章节随便看！电视突然跳回法制频道。专家正在分析抚养权案例：“经济能力并非决定性因素，情感联结才是关键......”
语桐立刻举起手表：“我和爸爸心跳一样的！”
屏幕并排显示两条心率曲线，几乎重合的波动像双生蝶振翅。这是她出生时就有的奇妙同步，每次发烧都会传染给他。
张建军抱起女儿走向工作间。尘封的设计稿铺了满地，语桐小心地跨过那些线条：“爸爸要给我做奥特曼裙子吗？”
月光透过新擦的玻璃，照亮墙上的婚纱设计图。语桐踮脚抚摸裙摆处的珍珠绣花：“妈妈穿这个好看。”
赵桂兰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针线盒：“改改就能给桐桐当礼服。”
剪刀裁开婚纱图纸的瞬间，窗外掠过夜航飞机的灯光。像某种告别，又像启程。
语桐突然跑向客厅，抱着存钱罐回来：“我也有钱！给爸爸买针！”
硬币散落一地，其中混着枚婚戒。内圈刻着“JM forever”，如今看来像句拙劣的预言。
张建军捡起戒指。语桐突然抽泣起来：“幼儿园说......说爸爸妈妈要分开住。”
儿童手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心率曲线疯狂波动，像被困的鸟撞击牢笼。
他拆下手表扔进抽屉，把女儿揽到缝纫机前：“来，爸爸教桐桐做裙子。”
机针上下穿梭，将月光与灯光缝成缎带。语桐认真踩着踏板，小脚够不到地就悬空晃荡。
赵桂兰悄悄把离婚协议书折成纸飞机，嗖地投向窗外。夜风托着它滑过晾衣绳，坠向无人知晓的角落。
最后一针收线时，语桐己经窝在他怀里睡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手里紧攥着奥特曼胸针。
老人轻轻关掉电视。法制节目的余音消散在黑暗里，只剩缝纫机踏板轻微的吱呀声。
张建军把女儿放上床时，发现证据册被重新装订过。所有李红梅出现的页面都插着语桐画的爱心，边缘写着：“妈妈也是奥特曼变的”。
窗外飘起夜雨。他站在窗前看水痕蜿蜒，如同看那些无法挽回的旧时光。
手机在抽屉里持续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最后一条消息显示：“我同意调解”。
雨声渐密时，语桐在梦中呓语：“爸爸不怕......”
儿童手表在抽屉里发出最后的电量警报。心率曲线逐渐平缓，像潮水退向永恒的岸。
针线筐里，婚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赵桂兰用红线把它穿成吊坠，轻轻挂回儿子颈间。
“不是原谅。”老人抚平他衣领，“是放过自己。”
晨光初现时，雨停了。张建军抱起熟睡的女儿，看朝霞把证据册镀成金色。
封底有语桐新画的涂鸦：两个大人牵着小孩，全都戴着奥特曼面具。气泡框里写着：“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冰箱贴上粘着法院传票，赵桂兰用买菜清单仔细盖住了开庭日期。清单末尾添了行小字：“买金线，绣桐桐的冠军礼服”。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张建军按下缝纫机开关。机针欢快地跳动起来，像心跳开始了新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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