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系好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见语桐正小心地扶着蛋糕盒子。她小脸上写满郑重，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蛋糕会晕车吗？”她突然担心地问，手指轻轻摸着透明盒盖。
他忍不住微笑：“不会的，我们开稳一点。”
车子驶出小区时，夕阳正好落在车前窗上。语桐开始哼唱幼儿园教的歌谣，走调得可爱。他跟着轻轻打拍子，心里那点不安渐渐被抚平。
也许真是他想多了。红梅最近压力大，说话急了些也是正常。现在过去接她，正好能让她开心一下。
等红灯时，他转头看女儿：“妈妈看到我们一定很惊喜。”
语桐用力点头，眼睛弯成小月牙：“妈妈会不会高兴哭呀？上次我送她画她就哭了呢。”
他笑着揉揉女儿的头发。心里却莫名想起早上那个没送出去的礼物。丝绒盒子现在还躺在他的抽屉里，像个被遗忘的承诺。
导航显示快到启航广告公司时，语桐突然紧张起来：“爸爸，我的辫子乱了吗？”
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特别好看，像小公主。”
公司大楼在夕阳下闪着玻璃光泽。他找个车位停好，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
“我先问问妈妈忙完没有。”他对语桐说，手指在屏幕上打字。
消息发出去几乎立刻显示己读，但回复隔了一会儿才来。
“还在加班，别担心。”后面跟了个微笑表情。
他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几秒，抬头对公司前台笑了笑：“麻烦问一下，李红梅总监还在开会吗？”
前台小姐查了下记录：“李总监下午就和王助理出去了，说是去星光婚纱摄影棚盯拍摄。”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水面。张建军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婚纱摄影棚？”
“是的，”前台点头，“应该快回来了，需要我帮您联系吗？”
语桐扯扯他的衣角：“爸爸，妈妈不在吗？”
他勉强对前台笑笑：“不用了，谢谢。”
牵着女儿回到车上时，他的手心有点凉。语桐小心翼翼把蛋糕放在后座，趴着椅背问：“妈妈去拍照片了吗？”
他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婚纱摄影棚。王浩。下午那条说要加班的短信。
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来。
语桐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却只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前台那句话：“和李总监一起出去的”。
为什么去婚纱摄影棚要瞒着他？为什么说是在加班？
他握紧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看。
“爸爸？”语桐小声叫他，“我们还等妈妈吗？”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蛋糕盒上，“五周年快乐”几个字突然显得有点讽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妈妈可能临时有工作，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语桐开心地点头，完全没察觉他的异常。她继续哼着歌，小脚丫轻轻晃荡。
车子重新驶入车流时，他感觉胸口发闷。导航设定的是星光婚纱摄影棚，路线显示需要二十分钟车程。
这二十分钟里，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许真是重要客户需要盯拍摄，也许婚纱广告是新产品推广，也许......
每个“也许”都像肥皂泡，升起又破灭。最后只剩下前台那句“和王助理一起出去的”在脑海里盘旋。
王浩。他想起那个总是穿着紧身西装的小伙子，头发梳得油亮，看人时眼睛总带着打量。有次来家里送文件，还夸过李红梅的手表好看。
语桐突然指着窗外：“爸爸看！彩虹！”
他抬头看去，夕阳映照下的玻璃幕墙反射出七彩光芒。很美，却虚幻得不真实。
就像他此刻拼命为自己构建的那些借口。
红灯时他再次查看手机。那条“还在加班”的短信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里，像个无声的嘲讽。
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现在突然出现在摄影棚，红梅会是什么表情。
惊讶？慌乱？还是......愧疚？
后座的语桐己经开始练习待会儿要说的祝福语：“妈妈辛苦啦！我和爸爸来接你下班哦......”
童稚的声音像根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握紧方向盘，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开不到头。
导航提示目的地就在前方时，他的手心全是汗。星光婚纱摄影棚的招牌在暮色中亮起霓虹，橱窗里挂着精美的婚纱。
语桐哇了一声：“好漂亮呀！妈妈在这里面吗？”
他停好车，没有立刻回答。摄影棚的玻璃门反射出他们的身影，一个抱着蛋糕的小女孩，和一个犹豫不决的男人。
“爸爸？”语桐不安地看他，“我们不进去吗？”
玻璃门突然从里面被推开，走出来一对依偎着的新婚夫妇。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语桐羡慕地看着，小声说：“妈妈穿婚纱肯定更漂亮。”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想起五年前，红梅穿着婚纱走向他时的模样。那时候她眼里只有他，笑容纯粹得不像话。
“走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们给妈妈一个惊喜。”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铃叮当作响。空调冷气扑面而来，语桐下意识抱紧了蛋糕盒子。
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迎上来：“请问有预约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笑声。是红梅的声音，清脆又愉悦，和他早上听到的疲惫完全不同。
语桐眼睛一亮：“是妈妈！”
她抱着蛋糕就要往里跑，被他轻轻拉住。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快得发慌。
走廊那头的笑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某个男人的说话声。他听不清内容，但能听出语气里的亲昵。
工作人员还在等待回答，他却突然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走廊转角，等待那个必然会出现的身影。
语桐不安地晃他的手：“爸爸？”
蛋糕盒子上己经结了一层水汽，“五周年快乐”的字样开始模糊。
就像某些他曾经确信不疑的东西，正在慢慢变得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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