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咔嗒一声合拢，将婚纱馆的灯光锁在身后。夜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语桐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张建军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背后那扇门里，有他五年的婚姻，碎得像地上的蛋糕。语桐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断续的抽噎。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头发蹭着他下巴。“爸爸，”她哑着嗓子问，“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家？”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敲击地面，带着慌乱的节奏。“建军！等等！”李红梅提着裙摆追出来，婚纱在夜风中飘荡。她跑得踉踉跄跄，头纱歪到一边。王浩跟在她身后，试图给她披上外套：“李总监小心着凉......”她甩开他的手，眼睛只盯着张建军。
“你听我解释，”她喘着气抓住他胳膊，“真的是工作需要......”张建军慢慢转身。路灯下，她脸上的妆糊成一片，睫毛膏晕染出诡异的黑影。他看着她身上的婚纱，看了很久。然后抬眼，目光像冰锥。“李红梅。”声音平静得可怕，“这就是紧急任务？”他伸手轻触婚纱领口的珍珠绣花，指尖冰凉。
“我画的图样，你选的料子。”他慢慢说，“去年你说，等有空就做出来拍纪念照。”语桐小声啜泣：“妈妈骗人......”李红梅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是......是帮王浩妹妹试穿......”
“试穿需要拍婚纱照？”张建军指向摄影棚，“需要搂腰？需要对视？”王浩急忙插话：“张哥误会了！就是看看效果......”“我问你了吗？”张建军终于瞥他一眼，眼神冷得让王浩噎住。李红梅抓紧他手臂：“真的是帮忙，拍几张效果图......”声音越来越虚，在他注视下逐渐消音。
张建军忽然笑了。很轻，像夜风掠过。“效果图。”他重复这个词，像在品味什么，“效果图需要穿我设计的婚纱？”他手指划过裙摆：“需要戴我送的手链？”突然握住她手腕，链坠硌在掌心：“需要喷我买的香水？”每个问句都像耳光，抽得李红梅浑身发颤。
王浩又凑过来：“李总监也是好心......”“好心？”张建军猛地看向他，“好心到穿别人太太的婚纱？”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语桐都停止抽泣，睁大眼睛。李红梅突然激动起来：“建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是帮个忙......”
“帮忙帮到婚纱照？”他打断她，“帮忙需要撒谎说加班？”王浩西装口袋的手帕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淡蓝色，绣着蜻蜓。那么眼熟。他忽然松开李红梅，一把抽出手帕。王浩猝不及防，差点被带倒。“这个也是你妹妹的？”他抖开手帕，对着李红梅，“上个月我出差买的，你说见客户用。”李红梅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王浩急忙辩解：“是李总监借我......”“借你手帕？”张建军逼近一步，“还是借我太太？”语桐突然大哭：“坏人！抢我妈妈！”孩子的声音刺破夜空，像最后的审判。李红梅下去，婚纱铺开在台阶上。像朵凋谢的花。“不是的......”她喃喃道，“真的只是帮忙......”
张建军看着地上的妻子。那么陌生，像从来不曾认识。他慢慢叠好手帕，塞回王浩口袋。动作很轻，像对待什么脏东西。“李红梅。”他最后一次叫她全名，“我们完了。”说完抱起语桐，转身走入夜色。没有再回头。
语桐的哭声飘散在风里：“妈妈......我要妈妈......”他抱紧女儿，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碎五年的幻梦。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和李红梅破碎的呼唤。他没有停留。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走不完的夜路。怀里的女儿渐渐哭累了，变成小声的抽噎。“爸爸，”她迷迷糊糊问，“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像抱住最后的救赎。远处传来婚纱馆关门的声音。咔嗒，像心门落锁。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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