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老北京城的年味儿算是彻底熬透了，空气里飘的都是炖肉、炸货、蒸馍的混合香气，吸一口管饱，能省半顿饭。
老陈家今年底气足，采购年货的阵仗搞得格外大。林小婉和奶奶起了个大早，揣着鼓囊囊的钱包，挎着硕大的布袋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合作社，那架势不像去买货，倒像是去打仗。
陈曦作为“家庭重要成员”兼“吉祥物”，也被裹挟着一同前往，美其名曰“见见世面”。
合作社里人山人海，挤得跟下饺子似的。称糖果点心的柜台排长队，割肉的案子前嗷嗷叫，连卖调味料的都围着一圈人。
“让一让！让一让！借光嘞！”奶奶如今腰杆硬，嗓门也更洪亮，充分发挥体型优势，在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林小婉拉着陈曦紧跟其后。
“白糖！先买白糖！要五斤！”奶奶拍着柜台。 “富强粉！来一袋子！” “五花肉！要那肥膘厚的！来十斤！” “哎！那带鱼给我留两条！要宽的！”
奶奶指挥若定，林小婉负责付钱和装货，配合默契。陈曦就负责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观察这充满烟火气的年代采购图景，心里默默换算着物价。
买完吃的，又奔向布匹柜台。奶奶扯了几尺深蓝色的涤卡布，要给陈建国做件新外套；买了花布给林小婉和自己做新罩衫；还给仨孙子一人扯了一身做新衣裳的料子，都是时兴的军绿色或者藏蓝色。
“妈，差不多了吧？钱……”林小婉看着迅速瘪下去的钱包，有点心疼。 “差远了！”奶奶大手一挥，“过年就得有个过年样！鞭炮买了没？红纸买了没？窗花、对联呢？还有瓜子花生水果糖，哪样能少？”
又是一通采购，大包小包挂满了胳膊。最后奶奶还意犹未尽，称了二斤不要票的鸡蛋糕和一小包动物饼干，塞给陈曦抱着：“给我老孙子路上吃！”
三人满载而归，一路上收获无数羡慕的目光。奶奶昂首挺胸，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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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货备齐，奶奶的心思又活络到她的“新财路”上——薄荷叶。
自打上回食品厂那个王质检八毛钱收了她那一小捆“野薄荷”后，老太太就跟发现了金山似的，天天催着小胖往北坡跑。
小胖为了奶糖，也是拼了，撅着屁股在北坡那点荒地里翻来找去，可惜真正的野薄荷早就被他薅秃了，哪还能找到那么多“品质一流”的？
陈曦看着小胖每次无功而返、奶奶唉声叹气的样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他偷偷从空间里收割了一小批长势最好的薄荷（没敢用那泥坑精华液，就用普通泉水催生的），品相极佳，叶片肥厚，香气扑鼻。然后，他悄悄把这些薄荷混进小胖之前挖来的、那些品相一般的杂草里。
“胖哥……”他找到正发愁的小胖，“你看……草堆里……有好的……”
小胖扒拉开那堆杂草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只见几株格外水灵、格外精神的薄荷叶藏匿其中，跟周围的“歪瓜裂枣”形成鲜明对比！
“哎呦！曦曦你眼神真好！这都能发现！”小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把那几株“极品”挑出来，兴奋地跑去献给奶奶。
奶奶一看，激动得首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好孩子！真是奶奶的福星！”她立刻把这些“精品薄荷”单独放好。
第二天，王质检如约而来。奶奶先把那些普通薄荷拿出来，王质检看了看，摇摇头：“大姐，这品相……一般啊，只能按普通价，五毛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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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质检一看到这几株薄荷，眼睛唰就亮了，拿起来仔细端详，又闻又摸，连连赞叹：“哎呦！就是这个！这才叫品质！一级！绝对一级！大姐，您这到底哪儿找的啊？这可比上回的还好！”
奶奶含糊道：“就……就北坡那边，地方偏，不好找，就长了这么点好的。”
“八毛！不！一块！一块一斤！这几株我全要了！”王质检很痛快，“以后有这样的，您还给我留着！”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奶奶攥着那几块钱，手都在抖。我的老天爷，这几把破叶子，真能卖一块钱一斤？这比抢钱还快啊！
小胖也分到了他应得的奶糖，乐得见牙不见眼。
一条稳定的“薄荷财路”算是初步打通。虽然产量极低（取决于陈曦啥时候“偷偷”往里加货），但利润惊人，而且安全可靠——有食品厂质检员背书，谁还能说这是投机倒把？
奶奶现在看北坡那片荒地，眼神就跟看自家自留地似的，一天不去转悠两圈就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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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日子红火，孩子们也各有各的乐子。
陈锐进了重点班，学习压力大，但有了之前的成功经验，心态稳了不少。期末考成绩不错，老师表扬，爸妈奖励，走路都带着风。他甚至还主动帮陈曦“预习”功课（虽然教的都是他刚啃下来的），乐在其中，感觉自己这个哥哥当得特有面儿。
陈锋的“爱情事业”持续升温。刘娟似乎真对他有点意思了，偶尔会跟他一起放学走一段，虽然话不多，但足以让陈锋傻乐半天。他弹弓生意照做，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怎么讨好未来老丈人和小舅子上——听说刘娟她爸喜欢下棋，他正琢磨着怎么“偶然”学会下象棋呢。
陈曦则继续他的“影帝”生涯，在学校里维持着“聪明但不过分”的人设，回家就捣鼓他的空间，顺便暗中调节家庭气氛，忙得不亦乐乎。
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挂灯笼、扫房子，准备迎接新年。
老陈家也忙活起来。陈建国踩着凳子贴春联，陈锋陈锐帮着打浆糊、递东西，林小婉和奶奶在厨房里炸丸子、炖猪肉，香味飘出老远。
陈曦被分配了个轻松活——贴窗花。他拿着红艳艳的剪纸窗花，踩着小板凳，往玻璃上哈气，再小心翼翼地把窗花贴上去。
看着窗外忙碌的家人，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闻着空气中浓浓的年味儿和肉香，陈曦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时代、这个家，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虽然物质条件比不上后世，但这种一家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劲头，这种浓浓的、不加掩饰的人情味和烟火气，是金钱买不到的。
他跳下板凳，跑进厨房，从炸好的丸子里偷摸捏了一个，烫得首吹气，塞进嘴里，香得眯起了眼。
“小馋猫！”林小婉笑骂了一句，又塞给他一个，“去，给你爸和你哥也拿几个尝尝。”
陈曦端着碗跑出去，院子里响起一片笑闹声。
年，真的要来了。
陈曦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新的一年，家人平安健康，希望舅舅那边一切顺利，希望自己的“空间农业”和“商业布局”能继续稳步推进。
最好，能再多捡点漏，多发现点像薄荷这样的“意外财路”。
毕竟，谁会嫌钱多呢？
他美滋滋地想着，又溜回厨房，准备再“偷”一个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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