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乌木轺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滚过镇国公府门前那对石狮子时，沈清辞下意识掀了掀车帘。
朱漆大门早己修缮一新，门楣上“镇国公府”的鎏金牌匾在日头下泛着暖光，门房里的老仆正给往来的孩童分发糖糕——那是她特意吩咐的，当年家族蒙冤时，这巷子里的街坊虽不敢明着帮衬，却总趁夜往柴房窗台上塞馒头，如今也该好好报答。
“看什么呢？”萧夜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从边关回来的粗粝暖意，他顺着沈清辞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叩了叩车壁，“若想住回府里，咱们明日就搬。”
“不了。”沈清辞放下车帘，转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忍不住笑了，“那府里太大，打扫起来费劲儿，还是城郊的别院自在。”
萧夜寒低低应了声，伸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耳垂，带着常年握剑的温度，沈清辞缩了缩脖子，想起方才在宫门前，新帝赵钰拉着萧夜寒的手红着眼眶说“王叔别走”的模样，憋不住打趣：“咱们的小皇帝，倒比当年的太子出息多了，知道留你这个摄政王镇场子。”
“出息？”萧夜寒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她的额头，“方才是谁在殿上，被他缠着重申‘女子可入太医院’的规矩，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沈清辞拍开他的手，想起赵钰抱着《毒医心法》跟她讨教“如何在医馆设女学徒席位”时的认真模样，眼底漾开暖意。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清辞姐姐”的小皇子，如今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帝王，连朝堂上那些反对“女子行医”的老臣，都被他以“护国夫人当年在疫区救万民，难道不是女子？”怼得哑口无言。
车轺行至城门口，远远就看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
“祖父！祖母！”
穿着宝蓝色锦袍的萧明轩跑得最快，小短腿蹬得飞快，一头撞进萧夜寒怀里。紧随其后的萧明玥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药篮，跑到沈清辞面前，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祖母，我跟苏师兄学了新的制药手法，给您做了驱蚊的香包。”
沈清辞笑着接过药篮，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绣着艾草纹样的香包，每个香包边角都缝得严丝合缝，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她捏了捏孙女软乎乎的脸颊：“我们明玥的手真巧，比你祖父强多了——你祖父当年给我绣荷包，把梅花绣成了狗尾巴草。”
萧夜寒抱着孙子，闻言黑了脸：“胡说，那是北境的寒梅，你不懂欣赏。”
“就是狗尾巴草！”沈清辞故意逗他。
“祖父绣的是寒梅！”萧明轩立刻帮腔，小胳膊紧紧搂着萧夜寒的脖子，“祖父说了，寒梅最耐寒，就像祖母一样厉害！”
萧夜寒被孙子哄得脸色稍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还是轩儿有眼光。”
一家人说说笑笑往别院走，刚到院门口，就看见锦儿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小姐，王爷，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炖了你们爱吃的当归羊肉汤，就等你们开饭呢！”
沈清辞看着锦儿鬓边的白发，心里一阵暖。当年那个跟着她在柴房受苦、被沈若薇推下枯井却还想着护她的小丫鬟，如今也成了别院的管家，连她的儿子林岳——萧夜寒一手提拔的禁军统领，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妻儿来这儿团聚。
“慢点跑，当心脚下。”沈清辞上前扶住锦儿，“都跟你说了，厨房里的活让下人做就好，你偏要自己动手。”
“那哪能一样？”锦儿笑着擦了擦手，“你们的口味，还是我最清楚。再说了，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前些天还跟着明玥去山上采草药了，比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结实多了！”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院，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桌上己经放好了碗筷。萧夜寒抱着孙子坐在石凳上，看着沈清辞和锦儿在厨房门口说话，明玥则蹲在花坛边，给她种的毒草浇水——那是沈清辞特意教她的，说“毒草用得好，也是救人的良药”。
“祖父，你教我剑法吧！”萧明轩拉着萧夜寒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期待，“苏师兄说，祖父是大曜最厉害的战神，能一个打一百个！”
萧夜寒挑眉，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巧的木剑递给孙子：“好啊，不过学剑得先练扎马步，你能坚持住吗？”
“能！”萧明轩握着木剑，立刻摆出一个有模有样的马步姿势，小脸憋得通红，“祖父你看，我能扎一个时辰！”
沈清辞端着汤碗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你就别逗他了，他才五岁，哪能扎一个时辰的马步？”说着，她舀了一勺羊肉汤递到萧明轩嘴边，“先喝口汤暖暖身子，练剑的事，等你再长两岁再说。”
萧明轩乖乖张嘴，喝完汤后，又想起什么，凑到沈清辞耳边小声说：“祖母，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天我看见祖父在院子里给你画画，画的是你在雪山采雪莲的样子，可好看了！”
沈清辞一愣，转头看向萧夜寒。男人耳尖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地端起茶杯：“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
沈清辞心里一暖，想起当年在雪山，萧夜寒为了护她，不顾寒毒发作斩杀雪豹，最后昏迷在雪地里的模样。那时候她还想着，这个人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盟友，却没想到，最后会成为她携手一生的人。
晚饭时，锦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有沈清辞爱吃的糖醋排骨，萧夜寒喜欢的酱肘子，还有明玥和轩儿爱吃的桂花糕。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对了，小姐，”锦儿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昨天长公主派人送来的，说她下月初要来别院小住几天，还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城郊的静心寺祈福。”
沈清辞接过信，见上面是长公主熟悉的字迹，写着“近来宫中烦闷，想与你一叙旧情”，忍不住笑了。当年那个在宫宴上被柳氏下毒、差点丧命的长公主，如今也成了后宫最尊贵的长公主，只是性子依旧爽朗，时不时就会来别院找她聊天。
“好啊，”沈清辞将信放下，“正好明玥说想去静心寺后山采些野菊花，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我也要去！”萧明轩举起小手，“我要去山上打兔子，给祖父做兔子肉吃！”
萧夜寒敲了敲他的头：“山上的兔子是用来吃的吗？那是用来练剑的靶子。”
“祖父坏！”萧明轩撅着嘴，却还是凑到萧夜寒身边，夹了一块最大的酱肘子放到他碗里，“那我给祖父夹肉，祖父教我练剑好不好？”
萧夜寒被孙子哄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好，教你练剑。”
晚饭后，沈清辞和萧夜寒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看着明玥和轩儿在院子里追着萤火虫跑。锦儿收拾完碗筷，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给两个孩子缝补衣裳。
“时间过得真快啊，”锦儿看着院子里的两个孩子，感慨道，“还记得当年在镇国公府，小姐你才十六岁，刚重生回来，在柴房里把沈若薇的毒粥反灌回去，吓得那些下人都不敢靠近你。如今，连你的孙辈都这么大了。”
沈清辞想起前世的种种，眼眶微微发热。若不是重生，她恐怕早己化作一杯黄土，哪能有如今的幸福生活？她转头看向身边的萧夜寒，男人正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是啊，”沈清辞轻声说，“都过去了。”
萧夜寒紧了紧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月光洒在院子里，槐树叶沙沙作响，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沈清辞靠在萧夜寒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心里一片安宁。
她想起当年在雪山，萧夜寒昏迷时，她在他耳边说“你若出事，我便踏平敌国”；想起在天牢，萧夜寒为了救她，不惜与太后为敌；想起大婚之夜，他抱着她说“不管你来自前世还是今生，我只知，你是我要护一辈子的人”。
这辈子，她报了仇，复了家，嫁给了心爱的人，有了可爱的孙辈，还有锦儿这样不离不弃的亲人。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夜寒，”沈清辞轻声说，“你说，咱们下辈子还能相遇吗？”
萧夜寒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会的。下辈子，我还找你。”
院子里的萤火虫越飞越亮，孩子们的笑声渐渐小了，锦儿也回房休息了。沈清辞靠在萧夜寒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重生在柴房里。只是这一次，萧夜寒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对她说：“沈清辞，跟我走，我护你。”
沈清辞笑着睁开眼，见萧夜寒正低头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夜寒，有你真好。”
萧夜寒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个吻：“有你，才好。”
月光如水，岁月静好。这对经历了风雨的夫妻，终于在这小小的别院里，过上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而他们的故事，也将在大曜的土地上，代代相传，成为一段不朽的传奇。
长公主即将来访，静心寺祈福之行是否会再起波澜？沈清辞在静心寺，是否会遇到前世的故人？萧明轩和萧明玥在山上采草药时，又会发现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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