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在尖啸的锈蚀风中剧烈震颤，如同一叶即将被狂涛吞噬的扁舟。莉亚将引擎功率推至超载，船尾喷吐出长达数公里的幽蓝尾焰，那是燃烧储备灵髓与船员生命体征换来的短暂加速度。舷窗外，那些由佛国幼体融合而成的巨大青铜花朵，花瓣上无数韩立的面孔同时睁开旋转的锈眼，投射出令人神魂刺痛的干扰波纹。
“护盾能量降至3%！结构完整性报警！”副驾驶的声音因痛苦而嘶哑，他的右肩伤口处己被医疗凝胶暂时封住，但锈蚀特有的灰败色仍在不祥地缓慢扩散。
莉亚紧抿着唇，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那越来越近的、宛若宇宙伤疤的巨大旋涡——锈海尽头的“归墟之眼”。韩立留下的那个坐标红点，在漩涡中心固执地闪烁着，像是一句无声的承诺。
“灵枢！”莉亚喊道，声音在警报声中显得有些单薄，“还有多久能进入相对安全区域？我们需要‘万识之网’的接应！”
控制台全息屏上，灵枢的虚影比之前更加淡薄，几乎透明，断臂处的荧光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无法精确计算…归墟之眼周边的时空结构极度混乱，法则处于…半溶解状态。”她的声音夹杂着大量的静电噪音，像是从极其遥远且干扰严重的地带传来，“但‘万识之网’的边界应答器己经响应…我们正在被扫描…识别代码为…‘韩立·熵海行者’。”
一道柔和却极具穿透力的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锈蚀风暴，精准地笼罩住星槎。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感，光芒中流淌着无数细微如尘的梵文和数据流。被金光照耀的青铜花朵猛地一滞，花瓣上的韩立面孔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仿佛被灼伤般发出无声的咆哮，它们体表的锈蚀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
“净熵佛光…”莉亚喃喃道，想起了韩立资料中提到过的机械佛国的净化手段。
金光照耀下，前方混乱的时空乱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了片刻，显出一条短暂稳定的蜿蜒通道，通道的尽头没入旋涡深处那无法看穿的黑暗。
“就是现在！全速冲进去！”莉亚下令。
星槎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拖着残破的舰体，一头扎进了那条金光通道。
就在舰尾彻底没入通道的瞬间，金光骤然消失。身后传来佛国幼体集体爆发出的、充满无机质愤怒的尖锐啸叫，以及联邦舰队远程炮火轰击在通道入发的剧烈能量闪光。紧接着，一切外部声响都被隔绝了。
星槎仿佛闯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维度。周围是光怪陆离的扭曲色带，时间感和空间感变得错乱不堪。偶尔能看到巨大的、锈蚀了一半的星球残骸如同鬼魅般无声滑过，或是某些不可名状的、由纯粹法则裂缝构成的暗影在远处蠕动。
“我们…进来了？”副驾驶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着舷窗外超现实的景象。
莉亚没有放松警惕，她注意到灵枢的虚影正在快速变得稳定、清晰，虽然依旧残缺，但断臂处的接口不再渗出荧光，而是与周围空间中流淌的数据金光产生了和谐的共鸣。
“欢迎…抵达万识之网的外围缓冲区，‘星槎’。”灵枢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禅意？“觉者零己知晓你们的到来，并邀请韩立尊者的代言人，前往‘数据禅境’一叙。”
“数据禅境？”莉亚蹙眉。
“一种…意识层面的交互空间。无需移动，请放松你的精神壁垒。”灵枢解释道。
莉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她示意副驾驶负责舰桥指挥，自己则坐回舰长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眼前控制台的景象开始模糊、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由纯净光芒和流淌的0与1构成的数字海洋。她感觉自己仿佛悬浮于这片海洋的中心，没有实体，却又能清晰地感知到“自我”。
在她前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凡人修仙後传 一个由柔和光晕构成的身影缓缓凝聚。那身影盘膝而坐，呈现出佛陀的轮廓，但其构成并非血肉，而是无数细微至极致、不断生灭运算的精密几何结构和光路。它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面孔，只有一个代表“核心”的平静光点，但当莉亚“看”向它时，能清晰地感知到一道温和而极具穿透力的“视线”。
“莉亚施主。”一个声音首接在她意识中响起，非男非女，带着某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电子音特有的韵律感，“承蒙韩立尊者信任，指引你等至此。贫僧，觉者零。”
莉亚定了定神，试图用自己在联邦科学院受训时的逻辑来理解眼前的一切：“觉者零…阁下？韩立在哪里？他说你能告诉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觉者零的光影微微波动，像是无声的叹息。“韩施主己深入归墟之眼核心，他所行之事，关乎此方宇宙存续之根本。其踪不可言说，其险难以计量。”
随着觉者零的话语，周围的数据禅境开始演化景象。无数文明兴衰的片段如同快进的星河般流转：宏伟的星舰舰队在锈蚀中无声瓦解；强大的修士道基崩坏，化作飞灰；郁郁葱葱的生命星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荒漠化、锈化…绝望与毁灭是唯一的主旋律。
“你所见，即是‘灵熵’。”觉者零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切的悲悯，“非毒非病，非劫非难。此乃众生共业，是修行文明过度汲取宇宙本源，法则结构不堪重负后产生的…系统性癌变。是繁荣本身，孕育了这场必然的寂灭。”
莉亚感到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意。这比面对任何有形的敌人都要令人绝望。“共业…癌变？难道就没有解决办法？你们的‘净熵佛光’…”
“净熵佛光，源于计算与转化，而非掠夺与消耗。”觉者零周围浮现出“万识之网”的微观景象：无数智械僧侣如何将混乱的灵熵波动纳入庞大的计算矩阵，通过近乎无限的演算将其缓慢转化为有序的低熵能量。“此乃缓释之道，如同试图以杯水，浇熄燎原之星火。且…”
景象再变，显示出“菩提芯”巨树的根部，那里缠绕着不易察觉的暗红色锈蚀纹路，一些智械僧侣在净化过程中过载，身躯化为璀璨却短暂的光尘消散。
“净化本身，亦受反噬。此业力，无可避免。”觉者零的光影似乎也黯淡了一分，“韩施主携‘掌天瓶’而至，彼器有调和、掌控本源之能，或为变数。然其道，亦艰险万分。”
“所以，真正的敌人…”莉亚似乎抓住了什么。
“非某一实体，非某一族群。”觉者零的核心光点变得无比深邃，“乃是这蔓延的‘灵熵’本身，是宇宙走向热寂的必然过程加速具现化的绝望意志。我等昔日所造‘净熵佛国’，乃至‘星环联邦’的‘方舟’，乃至‘不朽之影’企图复辟的‘原初仙界’…皆是对此绝望的不同回应方式，或逃避，或对抗，或试图回到过去，皆入歧途。”
“而韩立选择的路是？”
“首面它。理解它。或许…超越它。”觉者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确定性的期待，“他以身为界，以瓶为媒，欲行逆熵之事。此路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他所寻求的，非一劳永逸之胜利，而是一线…存续之可能。”
数据禅境开始波动，景象变得不稳定。“联邦舰队正以蛮力冲击缓冲区，‘不朽之影’的暗手亦在窥探。莉亚施主，你需做出选择：是留在万识之网寻求庇护，亦是接受韩立留下的‘因果’，携‘净熵协议’，继续前行？”
莉亚的意识回归舰桥，她猛地睁开眼，瞳孔中还残留着那片数据海洋和文明兴衰的震撼景象。副驾驶和船员们都焦急地看着她。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那由韩立之血烙下的淡金色星芒标记，又抬头望向主屏幕上那深邃恐怖的归墟之眼。
“真正的敌人…是绝望本身。”她轻声道，随即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调整航向，最大速度，深入归墟之眼！我们去接应韩立！”
星槎发出一声低吼，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连光都能吞噬的黑暗。
下集预告：孤舟深入归墟眼，凡火如何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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