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的每一条巷子，都变成了绞肉的机器。
青石板被鲜血浸泡，滑腻得像涂了一层油。
日军伍长山口，将身体死死地贴在一段残破的院墙后，大口喘息。
“手榴弹！手榴弹！”
他对着身后仅存的两个士兵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一个士兵颤抖着从腰间解下一颗九七式手雷，还没来得及拉开引信。
“咻——”
一颗黑乎乎的、带着木柄的东西，打着旋从墙头飞了进来，精准地落在他脚边。
是德制24长柄手榴弹。
“轰！”
气浪将山口狠狠地拍在墙上，震得他七荤八素。
他回头，只看到一滩模糊的血肉。
“他们的手榴弹扔不完！”另一个士兵发出绝望的哀嚎。
“八嘎！”
山口拉开枪栓，探出头。
对面街角，一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中国士兵，刚刚扔完手榴弹。
他胸口穿着一件奇怪的、厚实的坎肩。
山口举枪，瞄准，射击。
“啪！”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对方的胸口。
那个中国士兵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没有倒下。
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然后抬起头，对着山口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轻蔑和残忍的笑容。
山口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个中国士兵，从腰间又摸出了一颗手榴弹。
“炸！”
敢死队队长王老虎，一脚踹开一间民房的木门。
他没有冲进去。
他只是侧过身，对着身后吼了一声。
“给老子往里扔！”
十几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像下冰雹一样，被接二连三地扔进了黑洞洞的屋子。
密集的爆炸声，将整个屋子都震得晃动起来。
“别省！”王老虎对着一个新兵的屁股踹了一脚，“林先生送来的宝贝，管够！”
“打完这一仗，老子带你们去领牛肉罐头！”
他口中的“林先生”，是方淮将军告诉他们的，那个神仙般的人物。
他们不知道林先生是谁，但他们知道，身上的防弹板，手里的手榴弹，都是这位活菩萨送的。
能让他们在鬼子的枪口下，多一条命。
能让他们把憋在心里的那股恶气，十倍、百倍地还给小鬼子。
坂本支队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座还算完好的当铺里。
支队长坂本顺少将，脸上的从容早己消失不见。
他猩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报告！”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第三大队，玉碎！第西大队被压缩在城北，请求战术指导！”
“玉碎？”坂本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个满编的大队，不到三个小时，就玉碎了？”
“他们的火力太猛了！”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支那军他们疯了！他们用手榴弹洗地！用冲锋枪开路！我们的士兵，连他们的身都近不了！”
“轰隆——”
一枚炮弹在当铺外炸响，屋顶的瓦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坂本顺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抓起电话，接通了师团长矶谷廉介的指挥部。
“师团长阁下！我部遭遇支那军主力疯狂反扑！请求请求后撤！重整旗鼓！”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矶谷廉介那疲惫不堪的声音才传来。
“坂本君，坚持住”
“我坚持不住了！”坂本顺第一次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失态，“再不撤，我的支队就要被全部填在这里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批准了。”矶谷廉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向冯家集方向突围，汤恩伯的部队，应该还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
电话那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通讯，中断了。
坂本顺扔下电话，拔出指挥刀。
“传我命令！”
“全员向城北突围！快！”
城北，冯家集方向，一处无名高地。
汤恩伯的参谋长，拿着望远镜，手微微发抖。
“军座，鱼要出网了。”
汤恩伯没有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台儿庄城北那个唯一的出口。
“那就收网。”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告诉炮兵营的马瘸子，他只有一次机会。”
“把老子那六门宝贝的炮弹，一颗不剩地，全都给坂本顺送过去！”
高地后方，炮兵阵地。
营长马振邦，一个在北伐时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的老炮兵，正趴在一门75毫米山炮的瞄准镜前，亲自测算着诸元。
他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他抓起身边的小红旗，猛地挥下。
“全营注意！”
他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阵地上空炸响。
“目标，前方谷口！敌军撤退路线！”
“三发急速射！交叉覆盖！”
“给我把那条路，变成鬼子的坟场！”
他停顿了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最后一个字。
“放——！”
六门山炮，像六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口喷吐出的火焰，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数十枚75毫米高爆榴弹，拖着凄厉的尖啸，像一群复仇的死神，划破天际，扑向那条坂本支队唯一的生路。
坂本顺带着残部，狼狈地冲出了台儿庄的北门。
他看到了前方那条熟悉的、通往冯家集的土路。
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一种空气被高速撕裂的，尖锐的呼啸。
他猛地抬头。
他看到，几十个小黑点，在夜空中飞速放大。
那是
“炮击！隐蔽！”
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道命令。
晚了。
第一枚炮弹，精准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轰！”
巨大的火球，夹杂着黑色的泥土和破碎的肢体，冲天而起。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整条土路，在短短十几秒内，被一片由钢铁和火焰组成的、密不透风的死亡风暴，彻底淹没。
坂本顺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掀飞，身体在空中翻滚。
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的指挥刀，断成了两截。
前有孙连仲的敢死队堵截追杀。
后有汤恩伯的重炮覆盖断路。
坂本支队，这支曾经在华北战场上嚣张一时的精锐部队，被彻底包了饺子。
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徐州前线，一处远离战场的隐蔽观察哨里。
赵诚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高倍望远镜，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身旁的小李，早己被远处那地狱般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诚哥这这是汤恩伯的炮？他哪来的山炮？还是德制的？”
赵诚没有回答。
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他看到了台儿庄城内，日军是如何在无穷无尽的手榴弹下崩溃。
他看到了坂本支队是如何在企图撤退时，被一轮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炮火，彻底抹去。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赵诚转过身，他的眼神，在远方火光的映照下，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这不是战争。”
他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像是在对自己说。
小李愣住了。
“那是什么？”
赵诚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处决。”
“那个‘海外客’他不是在卖武器。”
“他是在给我们的将军们”
“分发上帝的权杖。”
(http://www.220book.com/book/63F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