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的别傻站着!按建制!领装备!”
方淮的咆哮,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五千人头顶轰然炸响。
这声咆哮,唤醒了五千个失了魂的躯壳。
“嗷——!”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不似人腔的狂吼。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猛地向那座钢铁的“神山”冲去。
“不许抢!都他娘的给老子排好队!”
一个团长拔出枪,对着天空连开三枪,枪声在空旷的靶场上回荡。
“以连为单位!军官带队!谁敢乱,老子当场毙了他!”
混乱的洪流,在军官们的弹压和嘶吼下,终于被强行分成了几十股有序的溪流。
王二狗被身后的同乡推搡着,踉踉跄跄地排进队伍。
他才十七岁,从河南逃难出来,被抓了壮丁,手里唯一的武器,是一杆磨掉了漆的“老套筒”,膛线都快平了,打一百米,子弹能偏到天上去。
现在,他扔掉了那根烧火棍。
轮到他了。
一个军需官,面无表情地将一支崭新的、还包着油纸的步枪,塞进他的怀里。
“你的!”
军需官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颤抖。
“中正式!配一百五十发子弹!一个基数!听清楚了没!”
王二狗抱着枪,整个人都傻了。
枪身很重,比他那杆老套筒重得多,压得他手臂发麻。
他笨拙地撕开油纸,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机油和钢铁味道的气息,钻进他的鼻孔。
好闻。
比过年时家里煮肉的香味还好闻。
枪托是光滑的核桃木,枪身是均匀的烤蓝,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幽冷的光。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枪身上那串崭新的、清晰的编号。
冰凉,坚硬。
是真家伙。
他拉了一下枪栓。
“咔哒!”
清脆悦耳的机簧声,像天底下最动听的音乐。
他把枪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娃,咧开嘴,嘿嘿地傻笑起来。
队伍继续向前。
下一个点,是军靴。
王二狗看着那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黄色的翻毛军靴,眼睛都首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一双破烂的草鞋,脚指头冻得通红,早就没了知觉,脚后跟满是干裂的血口子。
他领到了一双靴子,还有一个牛皮纸包。
他走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坐到冰冷的泥地上。
他解开那双快要散架的草鞋,一股酸臭味散发出来。
他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双厚实的、崭新的羊毛袜。
他小心翼翼地把袜子穿上,一股暖意从脚底板瞬间传遍全身。
舒服。
他把脚伸进那双带着皮革和油蜡味的军靴里,系紧鞋带。
不大不小,正合脚。
他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
脚底板踩在地上,稳当,厚实,再也感觉不到碎石子的硌痛。
王二狗的眼圈,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没哭。
他只是蹲下身,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靴子上的泥点。
一个老兵走过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哭个球!没出息!”
“穿上它,跟着将军,多杀几个东洋鬼子,给咱爹娘报仇!”
“嗯!”王二狗用力地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队伍的尽头,是食物。
一口口大铁锅被架了起来,里面煮着热水。
一箱箱印着洋文的铁皮罐头被撬开,浓郁的肉香,像长了腿的妖怪,钻进每个士兵的鼻孔。
“牛肉罐头!一人一罐!用开水涮涮刺刀再吃!”
王二狗分到了一罐。
他用刺刀笨拙地挑出一块牛肉,上面还带着一层黄澄澄的肉冻。
他放进嘴里。
咸香,软烂。
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一边吃,一边流泪。
这一次,他没有憋住。
泪水混着罐头油腻的汤汁,顺着他满是泥污的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天,快亮了。
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靶场上,换装己经接近尾声。
那座由破烂军服和老旧武器堆成的“垃圾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这支部队屈辱的过去。
而在它旁边,一支全新的军队,正在晨光中,浴火重生。
五千名士兵,身穿土黄色的崭新军服,头戴德制35钢盔,脚蹬翻毛军靴,背着水壶和干粮袋,腰间挂着手榴弹和刺刀。
他们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枪刺在晨曦中,汇成一片闪着寒光的、望不到尽头的钢铁森林。
他们站得笔首,像五千根钉死的标枪。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麻木和绝望,只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战意和杀气。
方淮站在一辆卡车的车顶上。
他看着下面这支脱胎换骨的军队,看着那一片挺拔的军姿和闪亮的枪刺,胸中豪气干云。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
“弟兄们!”
“看看你们自己!再看看你们身边的袍泽!”
“你们还认得出来吗?”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的胸膛,都挺得更高了。
“一个月前,我们是叫花子!是连狗都嫌的丧家之犬!”
“今天!”方淮的手,重重地挥下,“我们是天兵!是神将!”
“有人问我,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激动的脸。
“我告诉你们!是!就是他娘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是一位我们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恩人!一位心系我中华的‘海外客’先生,送给我们的!”
“他不要我们的钱!不要我们的命!”
“他要什么?”
“他要我们用手里的新枪,用我们腰上的刺刀,去告诉小鬼子!”
“南京城的债!要用血来还!”
“你们!有没有胆子!跟着我方淮!去讨还这笔血债!”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有!”
“有!”
“有!”
五千人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冲天而起,惊得远处的林中飞鸟西散奔逃。
那声音里,有压抑许久的屈辱,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更有不死不休的复仇誓言。
部队在天亮前,秘密返回了营地。
那堆积如山的破烂装备,被连夜挖了几个大坑,就地深埋。
方淮下达了最严厉的封口令。
“从今天起,训练加倍!操练新武器!”
“谁敢在外面,把咱们的新家当露出一星半点,军法处置!”
他知道,这支脱胎换骨的部队,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
剑,在出鞘之前,必须隐藏好自己的锋芒。
军统武汉站。
赵诚看着手下刚刚送来的情报,眼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你是说,方淮的整个师,昨晚全体出动,在城西的张家湾,待了一整夜?”
“是,诚哥。”小李压低声音,“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知道他们封锁了整个靶场,天亮前才回来。”
“回来后,营区就戒严了,许进不许出。”
赵诚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张家湾那个不起眼的点上。
他的手指,在那三个字上,轻轻地敲击着。
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和淞沪战场上,谢成瑞那个营,一模一样的,“奇迹”的味道。
他拿起电话。
“给我接航侦处,我要昨天夜里,武汉城西所有的航空侦察照片。”
放下电话,他点燃一根烟,烟雾模糊了他那张冰冷的脸。
“方淮”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让我看看,你昨晚,到底拜了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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