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的灯光刚亮起，她起身想赶紧溜走，身后的大屏幕却突然又亮了起来。
起初是模糊的光斑，随即跳出一帧帧照片，主角是她，曲祁月。
图书馆里低头记笔记的侧脸，食堂里捧着餐盘找座位的身影，甚至是雨天里抱着书本跑过操场的狼狈模样……
视角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像藏在暗处的窥探，却又在每一张照片的角落，写着细碎的标注：“今天她穿了白裙子”
“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
“解出难题时会轻轻敲笔”。
照片渐次隐去，画面切到一段视频。
姜云晟出现在镜头前，背景是学校的林荫道，他对着镜头笑，眼里的光比盛夏的阳光还晃眼：
“今天很开心，因为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看了电影。”
他顿了顿，声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她很漂亮，很可爱，做事认真，学识还好……我喜欢曲祁月很久了。”
镜头一转，是两人刚才在影院的侧影，她专注地看着银幕，他则偷偷望着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悄悄说我喜欢你。
视频的最后，时间是上个星期，姜云晟的脸重新占满屏幕，眼神认真得像在许下什么誓言：
“曲祁月，我喜欢的人是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曲祁月愣在原地。
姜云晟的声音带着点紧张的恳求：“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是真的……超级喜欢你。”
她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视频恰在此时结束，影院的灯光骤然全亮。
姜云晟抱着一大束红玫瑰，手里还拿着个话筒，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嘴里哼着跑调却格外真诚的情歌。
周围似乎有人在起哄，隐约的掌声和笑声裹着他的身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梦。
他把花递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大概都会在这一刻沦陷吧。
谁能拒绝在青春里，被这样热烈地偏爱呢？
尤其像她这样，曾在喜欢的人那里受过挫伤，心像蒙了层灰，突然被这样一束光闯进来，很难不晃神。
若不是早就知晓结局，谁能料到这一切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姜云晟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亲昵又自然：
“怎么傻愣愣的，女朋友？花接一下呀。”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草莓发夹，红得鲜亮，白得剔透。
她没接花，也没去看那枚发夹，只是抬起头。
望着姜云晟那双仿佛盛满星光的眼睛，轻声问：“你说，过程重要，还是结局重要？”
姜云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才反问：“什么？”
曲祁月没再重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藏着他读不懂的复杂。
影院的喧嚣还在耳边，可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他手里的玫瑰花瓣被风卷得轻轻颤动，像在替他不安。
“没什么。”
她终于移开目光，伸手接过那束花，花瓣上的水珠沾在指尖，凉丝丝的。
拿起那枚草莓发夹，指尖着塑料草莓上凹凸的纹路，“挺可爱的。”
姜云晟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伸手想帮她别在头发上：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昨天在饰品店看到，觉得和你特别配。”
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发丝时，曲祁月微微偏了偏头，躲开了。
“我自己来吧。”她把发夹塞进卫衣口袋，声音轻得像叹息，“电影看完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他立刻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边。
他还在说着那些精心编排的细节，曲祁月却没怎么听。
抬眼往不远处指了指，“哦对了，刚好像看见曲柠在那边站着，你往那个方向走，应该能碰上。”
这话刚落，姜云晟声音都带了点发飘的急：“不是！祁月你别听别人瞎说！操场上那回真就是个误会！我跟她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几句，哪来的什么分寸不当？”
他咽了口唾沫，“我对她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半分都没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喜欢曲祁月的皮囊，像座冰山，带刺又疏离，偏他就爱这种调调。
可曲柠不一样，她像揣着团火，永远笑得暖洋洋的，会在他打球时悄悄递水。
会在他皱眉时讲冷笑话，那种毫无保留的热烈，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他大概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更贪恋哪样，只知道既舍不得曲祁月这副让他心动过的模样，又放不下曲柠那束照进他生活的光。
所以才会在操场上跟她并肩走那么久，才会在曲祁月提起她时慌得像个被抓包的小偷。
曲祁月只淡淡打断他：“好，我知道了，记住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刚走出影院，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一连串未接来电的提示密密麻麻地跳出来，来电人无一例外都是“哥哥”。
不过是出门三个钟头，怎么就打了这么多电话？
难不成出了什么急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拨过去。
“喂，哥，怎么了？”按捺着些许慌乱问道。
“怎么才接电话？”曲砚礼的声音带着点急。
“刚刚看电影静音了。”曲祁月赶紧解释。
“爸妈回来了，问你去哪儿了，让你早点回来吃饭。”
“哦，知道了。”曲祁月应着，心里却犯起嘀咕。
这不对啊，按说这几个月他们该在曲柠那儿住才是，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转脸看向身边的姜云晟：“我得先回去了，你自己接着逛吧。”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亮得有些晃眼。
曲父曲母正坐在沙发上低声交谈，一看见曲祁月进来。
曲母立刻站起身，眉眼舒展开来：“可算回来了，快去洗手，就等你开饭了。”
“爸妈，你们回来了。”
走进去余光瞥见曲砚礼独自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杂志，
“哥哥好。”
“这么快就回来了？”
曲砚礼合上书，抬眼，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还以为你要逛到天黑。”
“妈叫吃饭，我当然得早点回来。”曲祁月笑了笑，声音放轻。
“你哥哥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嗯，好。”曲祁月应着，随她走进餐厅。
餐桌上己经摆得满满当当，糖醋排骨、清蒸鱼、蚝油生菜……
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曲父夹了块排骨放到曲祁月碗里，语气心疼：“多吃点，看你最近好像又瘦了。”
“学校食堂哪比得上家里。”曲祁月低头扒了一口饭，随口应道。
曲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软：
“说起来，前两天我跟你爸整理旧相册，翻到你刚来咱们家时的照片。
扎两个小辫子，怯生生的，看见镜头就往我身后躲……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曲砚礼轻笑一声，眼里也漾开些许回忆：“那时候她才五岁，见我第一面就躲，现在倒好，都敢跟我顶嘴了。”
从层面上听懂了曲父曲母的暗示，那我就顺水推舟帮你一把吧，曲柠。
沉默片刻，放下筷子，目光转向曲父曲母，语气装作轻松：“其实我一首觉得，要是能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就好了。
女孩子之间，总有很多话可以聊……哥哥毕竟是男生，好多心事跟他说不通，他也懒得听。”
曲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你这孩子，当初我们领养你，就是怕砚礼一个人太孤单，想给他找个伴。现在你倒好，反过来嫌他不够贴心？”
“不是嫌他，”我连忙摆手，话锋轻转，
“说起来，我最近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女生，长得……居然和爸妈你们还有点像。”
妈妈果然来了兴趣，放下筷子问：
“哦？什么样的姑娘？”
“她性格特别好，开朗又热心，跟谁都能处得来。”
曲祁月垂下眼睛，语气放轻，“要不是你们早就说过没有其他女儿，我差点要以为……她是咱们家哪个亲戚了。”
曲砚礼挑了挑眉：“听你这么说，倒挺有意思。什么时候有机会，带回来让我们也见见？”
“再说吧，人家也不一定有空。”我低下头，继续吃饭，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曲父曲母不停问曲祁月在学校的事。
曲砚礼偶尔插几句嘴，气氛温馨得几乎让曲祁月错觉这一切本该如此。
“爸妈公司有事，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妹妹。”曲父临走前叮嘱曲砚礼。
“会的。”曲砚礼应道。
“我都多大个人了，不用哥哥照顾。”曲祁月嘟囔着。
门“咔嗒”一声关上。
客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曲祁月和曲砚礼。
她本来想径首上楼，曲砚礼却开口了：
“可以聊聊吗”
她背对着他应了声：“好。”
转身时，正撞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比刚才饭桌上多了几分认真。
他这是把她刚才在餐厅话听进了心里，沉默片刻后。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像浸在温水里：
“你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心里攒了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别总自己憋着，我愿意听，不会觉得无聊。”
他的目光太坦诚，反倒让曲祁月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还像上次那样，对他抱着不该有的心思？
还是说，他只是突然想起要履行“哥哥”的职责了？
算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省得日后尴尬。
曲祁月正想开口提上次表白的事。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她下意识地掏出来看，是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屏幕亮着的光映在脸上：
“明天上午10点篮球终决赛，一定要来啊，给我加油。”
后面还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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