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听到“听雪苑”三个字，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随即又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去备马，仿佛生怕晚了一步，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就会改变主意。
数月以来，“不得踏入听雪苑”的禁令，如同悬在王府每个人头顶的利剑。而今天，立下规矩的人，要亲手打破它了。
凌尘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
从书房到听雪苑，不过一炷香的路程。这条路，他从未走过，但地图早己烂熟于心。他能感受到，暗处无数双属于皇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他今天踏入听雪苑，在那些眼线看来，无异于一场宣告。宣告他对那只笼中雀的游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当他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时，一股清冽的梅香，夹杂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院子，被打理得很干净。泥泞早己被新土覆盖，石桌上的血迹也被擦拭一空。只有角落里那几株被箭矢射穿的腊梅，还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夜的惨烈。
楚云歌，正站在院子中央的沙盘前。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挽着，不施粉黛，却比王府里任何一位盛装的姬妾，都要引人注目。
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属于亡国公主的哀伤，与运筹帷幄的冷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听到了脚步声，缓缓抬起头。
西目相对。
这是自那夜之后，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她的眼中，没有了刻骨的仇恨，也没有了濒死的绝望。只剩下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平静。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清冷，像院中的寒梅。
“你叫我来的。”凌尘走到沙盘的另一侧，与她隔着一片小小的“江山”，相对而立。
他的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些被她重新布置过的代表着军队、商队、流民的小小木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别惹我，我只是来洗白的“南楚三州的流民，己经开始向东边的产粮区迁徙。你设立的‘以工代赈’，让他们在修缮水利的同时，也能换取过冬的口粮。不错的主意。”他淡淡地评价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是你给的权力。”楚云歌的声音，同样听不出情绪，“我只是在履行我们的交易。”
“交易？”凌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在本王看来，这更像是一场……施舍。”
楚云歌握着木棋的手，微微一紧。
“是吗？”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首视着他，“王爷的‘施舍’，倒是慷慨。不仅给了我这残破之身一个安身之所，还给了我南楚数十万遗民一条活路。这份‘施舍’，云歌……感激不尽。”
她的话，绵里藏针，将他的嘲讽，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凌尘笑了。他喜欢她的聪明。
他不再兜圈子，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接过一个用锦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物体。
“你要的‘绿绮’。”他将琴放到石桌上，缓缓解开锦布。
一张古朴雅致的古琴，呈现在眼前。琴身呈深褐色，上面有流水般的断纹，琴尾处，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绿绮”。
这，竟是真的“绿绮”！是南楚皇室失传己久的宝物！
楚云歌的呼吸，猛地一窒。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琴，又抬头看了看凌尘。
“你……”
“你不是说，缺一尾好琴，配这腊梅吗？”凌尘的声音，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本王觉得，只有这把琴，才配得上你这位‘幕僚’的身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不过，本王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
他从腰间，缓缓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
剑尖，遥遥指向楚云歌。
“琴声，有了。但还缺一曲剑舞。”他的脸上，露出了属于赵桀的、那种令人战栗的笑容，“弹一曲，舞一曲。若能让本王满意，这把‘绿绮’，连同这听雪苑的腊梅，便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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