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监狱厚重的铁门 “哐当” 一声缓缓打开，带着铁锈味的风裹着寒意，扑在沈明轩脸上。他穿着出狱时发的洗得发白的夹克，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 —— 里面只有三件叠得整齐却起球的旧衣服，是他在狱中缝补过多次的，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脚上的帆布鞋还是狱友送的，鞋底己经磨平。
他站在监狱门口的空地上，左右张望了一圈。街道空荡荡的，只有早起的环卫工在扫落叶，没有熟悉的车，没有熟悉的人，连一丝曾经 “沈副总” 该有的迎接场面都没有。他曾在狱中幻想过，或许养父母会念点旧情来接他，或许以前的下属会碍于情面来帮衬一把，可现在，只有冷风吹过，卷着地上的尘土，迷了他的眼。
“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狱警在他身后说了句，语气平淡，没有同情，也没有苛责 —— 像对待所有刑满释放的人一样，他只是一个编号，一个过去。
沈明轩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慢慢转过身，朝着市区的方向走。帆布鞋踩在水泥路上，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他想起以前，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司机都会开着黑色奔驰在机场门口等他，车门会提前打开，车里放着他爱听的音乐，而现在，他连一辆能坐的公交车都舍不得等，只能靠双脚丈量这十几公里的路。
走到城郊的菜市场附近时，几个早起买菜的大妈看到他，指着他小声议论：“你看那人，是不是刚从里面出来的？听说监狱出来的都有案底，离远点。”“穿得这么破，肯定是劳改犯！”
“劳改犯” 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沈明轩的耳朵里。他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想躲开那些异样的目光，却听到身后传来小孩的喊声：“妈妈，他是坏人吗？”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手指死死攥着帆布包，指节泛白，却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往前跑。风灌进他的衣领，带着菜市场的鱼腥气，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 以前他从不会来这种地方，连买菜都有佣人负责，现在却要在这里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跑了不知多久，他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想起以前这双手戴过的劳力士手表，用过的定制钢笔，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那个意气风发的沈明轩，早就死在监狱里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带着案底、人人避之不及的劳改犯。
接下来的几天，沈明轩开始找工作。他去过大排档应聘服务员，老板看了他的身份证，听说他有案底，当场就摇了摇头；他去过高尔夫球场找球童的工作，HR 连面试机会都没给，只说 “我们不招有前科的人”；他甚至去试过捡垃圾，却发现连捡垃圾都有 “地盘”，被几个老环卫工赶了出来。
走投无路时，他在路边看到一张 “工地招搬运工” 的小广告，上面写着 “包吃住，日结 150”，没有要求 “无案底”。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按照地址找到工地，包工头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眼：“会扛水泥吗？能吃苦就留下，不能吃苦就滚蛋。”
“能！我能吃苦！” 沈明轩赶紧点头，生怕对方反悔。
第一天上班，包工头就给了他一把铁锹和一个麻袋，让他去扛水泥。一袋水泥一百斤，他以前连矿泉水瓶都很少拎，刚扛起来就觉得腰像要断了一样，水泥灰呛得他首咳嗽，手上很快就磨出了水泡，一碰到水泥就钻心疼。
“快点！磨磨蹭蹭的！” 包工头拿着鞭子在他身后催，“这点活都干不了，还想拿工资？”
沈明轩咬着牙，硬撑着把水泥扛到三楼。放下袋子时，他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腰上的旧伤（狱中被狱友打的）又开始疼，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他靠在墙上，看着其他工人熟练地搬砖、砌墙，每个人的手上都布满老茧，脸上沾着水泥灰，却没人抱怨 —— 他们是为了养家糊口，而他，是为了活下去。
晚上，他住在工地的简易棚里。棚子是用木板和塑料布搭的，漏风漏雨，晚上风一吹，塑料布就 “哗啦啦” 响，冷得人睡不着。床是用几块木板拼的，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盖的被子散发着霉味，比监狱里的被子还要差。
吃饭时，工地的饭是馒头配咸菜，偶尔有一碗白菜汤，还是凉的。沈明轩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干得咽不下去，想起以前在沈家，每天的饭都是西菜一汤，山珍海味换着花样来，连佣人都会记得他不吃香菜，而现在，他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更让他绝望的是，包工头还经常克扣工资。有次他因为腰伤请假一天，包工头就扣了他三天的工资，说 “耽误了工期，扣你工资算轻的”。他想争辩，却看到其他工人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 他知道，在这里，包工头就是天，他没有反抗的资格。
有天晚上，简易棚里的灯坏了，沈明轩躺在木板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以前在沈家老宅的卧室，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真丝床单上，他躺在柔软的床上，身边放着红酒和雪茄。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住在这里，靠搬砖为生，连工资都要被人克扣。
他伸出手，看着手上的老茧和水泡，想起以前这双手签下过几百万的合同，参加过无数次高档宴会，而现在，这双手只能扛水泥、搬砖头，连一点以前的影子都没有了。
“活该。” 他小声对自己说，声音里满是自嘲。如果当初他没有挪用公款，如果没有陷害沈慕言，如果没有那么贪心，现在他或许还能在沈氏工作，或许还能有个体面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底层，受尽委屈。
风从棚子的缝隙里吹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拉了拉身上的霉味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 明天还要早起搬砖，要是起晚了，又要被包工头骂，又要扣工资。
月光下，简易棚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映在地上，像沈明轩此刻的人生，狼狈不堪，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没有任何人能帮他，只能靠自己，在这底层的泥沼里，一点点挣扎，哪怕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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