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香混着冷松酒的烈,呛得沈清辞心口发闷。腰间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谢景行的气音落在发顶:“还没说定交换的条件。”
“放开!”她咬着牙后退,后背猛地撞上书桌边缘,尖锐的硌痛顺着脊椎爬上来。砚台“哐当”落地,浓黑墨汁泼溅而出,劈头盖脸浇在蒙画像的黑布上。
谢景行的怀抱骤然一空。
沈清辞踉跄后退,看着黑布被墨汁浸透,轮廓愈发清晰——凤袍褶皱、女子身形,像被封印的魂魄要挣脱出来。
“你……”谢景行的声音发紧,像绷紧的弦。
她回头,撞见他微怔的表情。酒意慵懒褪去,只剩紧绷的错愕,视线死死钉在那幅被墨染的画上。
墨汁晕开得更快,边缘像潮水漫过沙滩,往中心渗。烛火从侧面照来,画中女子的轮廓愈发清晰:明黄凤袍下摆铺开,金线凤凰尾羽在墨色下泛着暗哑光泽。
沈清辞的呼吸屏住了。视线一寸寸上移,最终停在女子腰间——挂着的方形玉佩缺了个小豁口,裂痕从边缘延伸到中心,与她藏在衣内的“宸”字佩分毫不差。
喉间涌上干涩,指尖攥紧衣襟,正按在玉佩上。画中影子与掌心触感重叠,烫得指尖发麻。
原来画中女子就是宸妃。那枚玉佩本就是她的饰物,跟着她入过宫,见过荣光,或许也见过黑暗。
目光移向画中女子的脸,虽仍被黑布遮着,侧脸弧度却和镜中的自己如出一辙。方才的“复刻”有了确凿印证,像重锤敲得她头晕目眩。
她不是像谁,是像极了宸妃。谢景行带她回来,那些试探与关联,全是他精心布下的局,而她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身后传来谢景行沉重的呼吸声。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画像与她之间,带着凝滞的僵硬。
他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急促得失了分寸。几步跨到画像前,伸手去扯湿透的黑布,指尖刚触到布料又顿住,转而用衣袖去擦,动作急切又笨拙。
墨汁非但没被擦掉,反而晕开得更快,像给画中人添了道伤疤。他反复擦拭,指节泛白,肩膀绷得紧紧的。
“别擦了。”沈清辞的声音沙哑。
谢景行没理她,注意力全在画像腰间的玉佩位置。指尖轻轻蹭着,却蹭得画纸发皱,留下浅白的印子。
“谁让你动的?”他声音哑得厉害,像被墨汁呛了喉。
沈清辞一愣。这斥责更像对着空气发作,是怪自己失控,怪意外撞破真相。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擦到最后泄了气,收回手时衣袖己沾了大片墨污,指尖发黑。站在画像前,背影透着颓败,没了方才的强势,只剩对画像的无措,像弄丢心爱玩具的孩子。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执念比墨汁还浓稠。想起空玉盒、扇骨字条、他提到宸妃时的复杂眼神——这个杀伐果决的男人,也会为一幅画失态,也会有脆弱时刻。
墨汁腥气混着酒气,凝成沉闷的雾。沈清辞后退撞上书架,才惊觉自己指尖攥得发痛。
谢景行从博古架抽了素笺,垫在黑布与画框之间。墨汁渗透布层,素笺很快洇开深灰,像块洗不净的斑。
沈清辞看着衣襟上的墨痕,深黑刺眼,像洗不掉的疤。指尖蹭过去,只留下粗糙的涩感,像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情绪。
书房里静得只剩翻动素笺的窸窣声。墨渍干了些,边缘卷成深色的痂,像道没愈合的伤口。她忽然明白,他那句“谁让你动的”,是问她撞破了藏不住的关联,捅破了那层薄窗户纸。
谢景行终于转过身,袖口沾着墨污,指尖发黑,眼底情绪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湖。“你先回去。”
沈清辞没动。
“下去。”他加了点力道,目光还黏在画上。
她转身,脚步踩过墨渍,留下浅淡的印子。走到门口回头望,谢景行还站在画像前,背影被墨染的黑布牢牢捆住,捆了十五年,或许更久。
门合上,将满室墨腥关在里面。沈清辞摸着衣襟上的墨痕,忽然觉得那点黑像长在了皮肤上,洗不掉了——就像她和他的纠缠,从一开始就注定扯不清,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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