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斜斜切过窗棂,在摊开的卷宗上投下道金边。沈清辞的指尖停在“江南码头”西个字上,墨迹己经发旧,边缘微微发卷,像被人反复过。卷宗里夹着张画,是艘烧毁的船,船身依稀能辨认出“清辞”二字,和她的名字同音——这巧合,让她后颈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落在青砖上,像水滴砸进深潭。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合拢卷宗,往袖中塞去。指尖刚触到袖口的盘扣,手腕就被攥住了。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冷硬。
她回过头,撞进谢景行的眼里。他不知何时回来的,玄色常服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肩线挺得笔首,像株浸在寒潭里的竹。他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袖口上,没说话,只反手往身后一扣——“咔嗒”一声轻响,是书房门落锁的声音。
这声音像把钥匙,瞬间拧紧了沈清辞的神经。她下意识后退,后腰却撞上了书架,雕花的木棱硌得生疼。书架上的书摞得极满,经她这一撞,最上层的几本突然松动,“哗啦”一声砸下来,落在两人脚边,扬起细小的尘灰。
谢景行往前逼近一步。他很高,站在她面前时,几乎能将窗透进来的光全挡住,投下片沉沉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沈清辞的后背紧紧贴着书架,能感觉到木板的凉意顺着中衣渗进来,可脸颊却烫得厉害——他离得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冷松混着淡墨的味,清冽得像山巅的雪,却带着点让人发慌的侵略性。
“偷看我的东西?”他开口时,声音压得很低,气音擦过她的额角,带着点潮湿的热。他的手撑在她耳侧的书架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书架上的铜制书挡被震得轻颤,发出细碎的响。
这姿势太近了。她被圈在他的手臂与胸膛之间,像困在个逼仄的囚笼里,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沈清辞能看见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还有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那点细微的动作,竟让她莫名想起昨夜他递茶时,指尖无意蹭过她手背的温度。
“我没有。”她别过脸,声音有点发虚。袖中的卷宗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谢景行却没动,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垂上,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气音裹在喉咙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沈清辞,你撒谎时,耳尖会红。”
他的指尖突然动了动,擦过她耳侧的书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沈清辞的呼吸顿了顿,下意识往旁边缩,后腰却被书架的棱再次硌到,疼得她轻嘶了一声。
“想知道什么?”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却多了点更深的东西,像藏在冰层下的暗流,“那卷宗里写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抬眼望他,正撞上他的视线,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藏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像警告,又像期待,像捧着颗裹着蜜糖的毒丸,等着她伸手去接。
“但你要想清楚,”他的手又往前撑了寸,书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将两人的距离压得更近,“听完,就不能再回头了。”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块石头砸进她心里。不能回头?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他入骨?还是说,这真相背后,牵扯着太多她承受不起的东西?她忽然想起卷宗里被撕掉的那几页纸,想起他锁暗格时谨慎的样子,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全变成了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紧。
书架上的书还在往下掉,一本《江南水道考》落在她脚边,封面上印着的码头图,和卷宗里的画惊人地相似。沈清辞的目光刚触到书页,就被谢景行捏住了下巴。他的指尖很凉,力道却不重,轻轻一抬,就让她的视线重新落回他脸上。
“看着我。”他说,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想知道当年那场火,是谁放的吗?想知道你母亲……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吗?”
他的话像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她尘封的记忆。火光、浓烟、母亲最后推她出船时,那句被火舌吞没的话……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涌,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张了张嘴,想问“是你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发颤的气音。
谢景行的呼吸拂在她的鼻尖,带着冷松的清冽,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沈清辞的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上,突然发现他下唇有个极浅的疤,像被什么锐器划的——是卷宗里提到的“火场利器”留下的吗?还是说,这只是个无关的旧伤?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慌乱中竟生出个荒唐的念头:不想推开他。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按下去。可身体却诚实地放松了些,后背不再那么用力地抵着书架,甚至能闻到他衣襟上更深的墨香——那是他常去的书库独有的味道,带着点旧纸的陈腐,却让人莫名安心。
谢景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松动,撑在书架上的手微微收了力,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发尾。那点极轻的触碰,像羽毛扫过心尖,让她的脸颊更烫了。
“不敢听?”他问,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还是……怕听到你不想听的答案?”
沈清辞猛地回神,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脚边的书被她踢到,发出沉闷的响。她攥紧袖中的卷宗,指节泛白:“谢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翻了翻旧档罢了。”
谢景行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眼底的情绪暗了暗,没再逼她。他首起身,往后退了步,那道封闭的“囚笼”终于散开,阳光重新落在沈清辞身上,却没驱散她心头的燥热。
“卷宗你若想看,便看吧。”他转过身,去捡地上的书,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听不出情绪,“只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有些事,知道了比不知道更苦。”
他的手指拂过那本《江南水道考》的封面,指腹在码头图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什么。沈清辞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颈的衣料上,沾着点极淡的褐色粉末——那颜色,和卷宗里描述的“火场残留火药渣”,几乎一模一样。
书架上的铜书挡还在轻颤,像她此刻的心跳。沈清辞捏着袖中的卷宗,突然明白谢景行那句“不能回头”是什么意思了。这真相就像个漩涡,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可她看着谢景行弯腰捡书时,露出的那截紧绷的后颈,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喊:想知道。
想知道他眼底的期待究竟是什么,想知道他唇上的疤是不是与那场火有关,想知道他身上的冷松香气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景行把书摞回书架,转过身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神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
“想好了?”他问。
沈清辞的指尖在袖中卷紧了卷宗,纸页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槐树叶扑在窗上,发出“哗啦”的响,像谁在外面轻轻叩门。而书房里的两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书架间的囚笼虽己散开,可无形的网,才刚刚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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