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猛地睁开眼，胸腔还在剧烈起伏，冷汗把中衣浸得发潮，贴在背上凉飕飕的。后颈的朱砂痣像被火炭烫过，那触感很顽固，分明是梦里那只手留下的——谢景行的手，带着松木香，指尖悬在痣上，不碰，却也不肯挪开。
卧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茉莉香淡了些，却像钻进了骨头缝，和梦里那浓得发苦的味道隐隐呼应。她撑起身子，借着窗棂漏进来的月光打量西周：烛台空了，地毯上有她蜷缩过的浅痕，一切都和寻常夜里一样，偏又处处透着诡异。
“不过是梦……”她咬着唇低语，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后颈。那枚痣的温度还没褪，连带着心口也闷闷的——梦里他那句“别离开我”太真了，沙哑的，发颤的，像个迷路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让她莫名地疼。
她掀开被子想倒杯水，脚刚沾地，目光就撞进一片阴影里。
床边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肩线挺拔，侧脸的轮廓被月色切得一半明一半暗。是谢景行。
沈清辞的呼吸瞬间卡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刚才她梦里的呢喃，他听见了多少？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他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她的后颈不过寸许，正对着那枚朱砂痣。指节微微泛白，像是在使劲憋着，才没落在她皮肤上。
那姿态，和梦里一模一样。
月光突然被云遮了半分，他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个蓄势待发的猎手。沈清辞的心脏狠狠一缩，突然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醒。
云影掠过窗棂，月光忽明忽暗，谢景行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沈清辞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发颤——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比任何对峙都更让人心惊。
他果然是故意的。
谢景行的手猛地收回，快得像被烫到，指尖在袖摆下攥成了拳。耳尖在朦胧月色里泛出一点红，像被她撞破了什么隐秘心事。
“你醒了。”他开口时，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听见你在说胡话，进来看看。”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骗不了人。汀兰水榭的卧房向来只有绿萼在外间守着，他若只是“看看”，何必悄无声息坐到床边？又何必把手指悬在她颈间，做那副欲触碰又克制的模样？
沈清辞盯着他的袖角，那里沾着一片白色的东西——是茉莉花瓣，边缘泛着极浅的粉，和院中的品种分毫不差。昨夜她晕过去前，分明看见花丛里有玄色影子晃动，原来是他。
他不仅来过，还摘了花。
那致幻的花粉，那“特制的水”，他到底藏了多少事？
谢景行似乎被她看得不自在，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一片茉莉花瓣从他袖角滑落，打着旋儿飘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枕头上，距离她的脸颊不过寸许。
熟悉的香气漫过来，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和梦里那股让人恍惚的味道如出一辙。沈清辞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恐惧还没散去，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得人心慌。
作者“若忘离”推荐阅读《权臣的掌心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刚才……是真想碰那颗痣吗？
是想确认她和“宸”一模一样，还是……只是想碰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别开视线，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透着刻意的疏离：“王爷深夜闯入女子卧房，就不怕坏了规矩？”
谢景行的动作顿住了。他望着她，月光落在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穿的狼狈，有说不清的懊恼，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委屈？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最终却只是低头，目光落在那片枕头上的花瓣上，“你做噩梦了？脸色很难看。”
沈清辞没接话，只是攥紧了被角。被子下的指尖冰凉，心里却像揣了团火。他越是回避，她越是觉得那片花瓣烫人——那是他来过的证据，是他藏不住的关注，是危险里裹着的、让她心惊的甜。
谢景行的目光又飘向她的后颈，像有磁石吸着，黏得很紧。沈清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赶人，就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谢景行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往门口走。玄色衣袍扫过床沿，带起一阵风，将枕头上的茉莉花瓣吹得颤了颤。
沈清辞盯着那片花瓣，白得晃眼，边缘的浅粉像被揉碎的胭脂，和他袖扣上的花纹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想起幻境里他哀求的声音，想起他悬在颈间却迟迟未落的指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又酸又麻。
“王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颤抖。
谢景行猛地停住脚步，背影绷得笔首。他没有回头，却能让人感觉到那份紧绷的期待。
沈清辞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那粉末是你放的吗？梦里的话是说给我听的吗？你到底把我当成谁？可看着他微微侧过的脸，在月光下泛着落寞的轮廓，那些质问突然就问不出口了。
最终，她只是低声道：“那水……你说得对，我不会再碰了。”
谢景行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下。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暖意：“嗯。”
一个字，却像浸了温水，烫得她别开视线。
他走了，门被轻轻合上，留下满室寂静。沈清辞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抬手捡起枕头上的茉莉花瓣，指尖触到那柔软的质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茉莉的甜，混着他身上的松木冷香，形成一种让人心慌的味道。
他刚才的慌乱是真的，耳尖的红是真的，那句简单的回应也是真的。这些真实，像针一样刺破了他平日的冷漠，露出底下那点藏不住的在意。
危险吗？当然。他用致幻花粉引她入梦，用茉莉做饵试探她，步步为营，心思深沉。可那份悬而未落的克制，那片无意飘落的花瓣，又让她无法全然厌恶。
沈清辞将花瓣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还在失序地乱撞。她知道，从今夜起，“警惕”和“怀疑”再也盖不住那丝悄然滋生的悸动了。
窗外的茉莉还在开，月光穿过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那片落在枕上的花瓣，像一个无声的印记，轻轻烙在了她的心尖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和一丝让她心惊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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