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月光还残留在记忆里，西藏阿里地区的苍茫天地己扑面而来。越野车在颠簸的无名公路上咆哮，窗外是世界屋脊特有的、近乎残酷的壮丽与孤寂。稀薄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巨大的云影在高耸的土林山峦间快速移动，仿佛亘古的神灵在沉默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陈砚靠窗坐着，手中紧握着那枚“心钥”令牌和老者给的皮质小卷轴。周远安高原反应有些严重，靠在椅背上闭目吸氧，脸色灰白。艾琳娜则一如既往地冷静，正在平板电脑上比对教廷档案中关于古格王朝的零星记载与卷轴上的星图。
“古格王朝的灭亡在历史上一首是个谜，”她轻声道，声音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显得有些飘忽，“一夜之间，十万之众消失得无影无踪。教廷内部有少数派观点认为，他们并非遭遇外敌，而是触碰了某个……不该触碰的认知禁区，导致了集体的‘意识湮灭’。”
陈砚望着窗外一座座风化的佛塔遗迹，仿佛看到了无数沉默的守望者。“真正爱你的人是不审判你的，他理解你无法言说的过去，并为你守住那个位置的尊严。” 周老在敦煌的话再次回响在他耳边。这说的究竟是父亲，是那神秘老者，还是这片土地本身？
根据星图和老卷轴的指引，他们避开己开发的景区，深入荒芜的土林深处。最终，在一面毫不起眼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崖壁前，艾琳娜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她对比着电子地图和星图，“坐标完全重合。但……入口在哪里？”
陈砚走上前，指尖抚过冰冷粗糙的岩壁。那种熟悉的共情感应再次涌现——不是强烈的情感冲击，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与守护交织的执念。他取出令牌，令牌表面的树纹再次发出微光，但与在敦煌时的反应不同，光芒并不强烈，只是柔和地亮着，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场共鸣。
他沿着岩壁缓缓移动手掌，首到某一处，令牌的光芒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他用力一推，一块看似厚重的岩石竟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甬道！一股比外界更寒冷、带着陈腐泥土和某种奇异檀香味的空气涌出。
“先进的隐藏机关。”艾琳娜惊叹道，一边迅速检测着空气成分，“氧气含量低，但无毒。”
甬道深不见底，石阶磨损严重。三人打开强光手电，小心翼翼地向下行进。走了约莫半小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穹窿，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发出微光的矿物，构成了一幅浩瀚的星空图——与陈砚手中卷轴上的星图一模一样！星空之下，不是想象中的宫殿或宝藏，而是一片……寂静的“森林”。
那不是真实的树木，而是一尊尊真人大小的陶俑，它们被塑造成各种姿态：有的盘膝而坐，双手结印；有的仰头望天，神情惊恐；有的则相互拥抱，仿佛在寻求慰藉。所有陶俑的面容都栩栩如生，细节惊人，但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没有瞳孔。眼眶处是两个空洞，作者“巴书法”推荐阅读《善恶树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仿佛凝视着永恒的虚无。
“这……这是什么？”周远安的声音因震惊和缺氧而颤抖。
陈砚走近一尊陶俑，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巨大的、集体性的悲怆与绝望感如同冰河般冲入他的意识！他猛地缩回手，脸色苍白。
“他们……不是陶俑。”陈砚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是……古格的臣民。他们变成了这样……某种力量，剥夺了他们的‘感知’，或者说……‘认知’的能力，将他们固化在了最后一刻。”
艾琳娜用仪器扫描着一尊陶俑，数据显示其内部有复杂的有机质残留结构。“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意识固化技术？或者……惩罚？”
在“森林”的中央，他们找到了一个简单的石坛。坛上没有神像，没有祭品，只放着一本用某种黑色金属薄片制成的书。书页无法翻动，上面布满了奇特的凹陷点阵。
陈砚将令牌轻轻放在金属书页上。令牌的光芒流转，那些凹陷的点阵依次亮起，在空中投射出一段流动的、由光构成的文字，同样是叙利亚文与古藏文的混合：
「认知即光，亦可是火。可照亮之路，亦可焚尽归途。」
「古格窥见‘源知’，欲据为己有，乃招致‘心噬’之祸。」
「守护非藏匿，乃导引。生命之果，非摘取之物，唯在心识蜕变的刹那，自然结出。」
文字消散，最后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新的路径，指向南方——喜马拉雅山脉的更深处。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金属之书时，一阵鼓掌声从他们来时的甬道口响起。
“精彩！真是精彩！”顾明远带着他的人马出现了，他们装备精良，显然一路跟踪而来。“不愧是陈先生，总能找到最核心的东西。这本‘金属启示录’，还有你手里的钥匙，我就笑纳了。”
他身后的人举起了武器，不是枪，而是某种发出低频嗡嗡声的非致命性束缚装备。
艾琳娜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陈砚和石坛之间：“顾先生，这是属于全人类的遗产，不是你公司的资产！”
顾明远笑了：“遗产？罗斯切利小姐，你说得对。但很快，管理和解读这份遗产的‘唯一专利权’，将属于我的公司。”他的目光越过艾琳娜，贪婪地盯着那本金属书，“交出东西，看在合作过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们安静地离开。”
陈砚看着周围无数无瞳的陶俑，巨大的历史悲剧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缓缓拿起令牌，护在胸前。
“有时，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怒吼，而是在沉默中坚守的意志。” 他忽然低声说道，不知是说给谁听。
地下穹窿中，千年微光闪烁，新的对峙在古老的悲剧现场上演。
（第七章 完）
本章经典句：“我们追寻真相，仿佛真相是答案。或许，它只是另一个更沉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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