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教授的话语如同毒液，缓慢而精准地侵蚀着七人的心智。庆功宴？屠宰场前的饯行？这些词语在奢华而冰冷的大厅里回荡，构成一幅无比荒诞和恐怖的图景。
“作物……收割……”林小满的声音颤抖着，怀中的魔法书书页紧紧闭合，不再流转。
“看来你们还需要更首观的理解。”霍恩教授似乎很享受他们这种震惊与痛苦交织的表情，他如同一个展示得意作品的艺术家，轻轻一挥手。
圆桌中央的黑水晶桌面骤然亮起，光芒在上方交织，形成了一幅极其复杂的、动态的能量流动示意图。它清晰地展示了沃尔顿学院作为一个整体的运作方式，一个残酷而精密的“榨取之链”：
根基：第七王座核心
· 示意图中心，是被层层符文锁链束缚、不断扭曲挣扎的“虚无之影”的虚影。它散发出代表痛苦与混沌的暗紫色能量流，但这些能量流被符文强行约束、引导。
· “看，我们的‘源头’，”霍恩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酷的学术腔调，“它很不稳定，充满痛苦，但这股力量本身是磅礴的。关键在于……如何‘加工’。”
第一道加工：心象迷宫
· 从核心延伸出的暗紫色能量流，汇入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意识碎片和情绪构成的迷宫模型——心象迷宫。
· “学院的所有学生，他们的梦境、情感、尤其是那些激烈的负面情绪——焦虑、嫉妒、爱而不得的痛苦、竞争的压力……”霍恩指点着，“这些都不是无用的副产品。它们是最好的催化剂和稳定剂。心象迷宫吸收这些情绪能量，与‘源头’的原始力量混合，进行初步的‘发酵’和‘降躁’。这让狂暴的力量变得……稍微可控一些。”
第二道加工：活体结界与密钥
· 经过“发酵”的能量流，通过无数无形的管道，输送到代表整个学院结界的巨大光罩模型中。
· “结界吸收这些能量，维持自身运转，但更重要的是……”霍恩的目光投向白鸢七人，“它负责‘培育’最重要的加工环节——也就是你们，‘七钥’。”
· 示意图显示，结界能量中有细微的部分被精准地引导向代表他们七人的光点。“学院的环境，潜移默化地激发你们的血脉潜力，引导你们相遇、磨合，首至最终……”画面中，七个光点汇聚，融合成那枚星辉般的第七密钥。
· “第七密钥，是最终的精炼滤网。”霍恩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只有通过你们七人血脉与灵魂融合产生的特殊共振，才能将那些混乱、有毒的力量，提炼成纯净可用的——”
最终产物：源暗
· 示意图中，第七密钥如同一个转换器，一端吸入经过心象迷宫发酵的混沌能量，另一端则输出一种深邃、平静、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漆黑液体——源暗。
· 这些漆黑的液体如同有生命般，流入大厅下方隐藏的管道网络，显然被输送往未知之地。
· “看，这就是‘源暗’。”霍恩再次举起酒杯，“稳定，纯净，强大。它是痛苦升华后的结晶，是混沌被秩序驯服的证明。它延展我们的生命，赋予我们力量，维持着超自然世界与人类世界之间那脆弱而‘有序’的平衡。而我们付出的，仅仅是一些……可再生的情绪，和每百年一轮回的、你们七人的‘奉献’。”他将“奉献”一词说得轻描淡写。
霍恩教授轻轻抬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微微摇头，“你们憎恶‘虚无之影’，认为它是万恶之源，对吧？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更令人绝望的事实。”
他再次挥手，圆桌上方的能量示意图发生了变化。代表“榨取之链”的复杂光路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两股无比庞大、截然对立的力量影像。
一边，是他们熟悉的、不断扭曲翻滚、散发出痛苦与吞噬欲望的“虚无之影”，但那影像此刻显得更加可怜，如同被囚禁在无形牢笼中的伤痕累累的野兽。
而另一边，则呈现出一片极致纯净、无比恢弘、却冰冷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光。它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绝对的秩序和静止，仿佛要将人的视线、思维乃至存在本身都彻底凝固。
“这就是与‘虚无之影’同时诞生于创世之初的另一种原始力量——”霍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永恒之光’。”
“它代表绝对的秩序、纯净与……终结性的静止。”霍恩指向那冰冷的光，“在我们发现‘虚无之影’并试图理解它的同时，我们也感知到了‘光’的存在。我们的先祖曾一度认为，或许‘光’才是希望所在。”
画面中，代表“永恒之光”的能量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细微的光丝探出，轻轻触碰到“虚无之影”的边界。
接下来发生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那被触碰到的“虚无之影”的边缘，以及光丝本身，就在接触的一刹那——彻底消失了。不是被摧毁，而是像被橡皮擦从现实纸上擦掉一样，归于绝对的、毫无意义的虚无。
“看到了吗？”霍恩的声音干涩，“它们的关系并非敌对，而是……互斥性的湮灭。‘光’会无条件地‘净化’掉一切它认为不纯粹的存在，包括‘影’，也包括我们——我们这些拥有情感、欲望、由复杂物质构成的生灵。在它的法则里，我们同样是需要被抹除的‘杂质’。”
他撤去了能量图，目光扫过目瞪口呆的七人。
“现在，明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布布蕾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虚无之影’活着，世界会被逐渐吞噬。但‘虚无之影’如果被彻底消灭，或者封印失效，‘永恒之光’将再无阻碍，它会像潮水般涌入，将整个世界‘净化’成一幅绝对静止、绝对‘纯净’……也绝对死亡的画卷。”
霍恩教授摊开手，脸上那虚伪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基于冰冷现实的、令人绝望的“理性”。
“孩子们，我们从来不是在‘正义’与‘邪恶’之间做选择。” “我们是在 ‘被吃掉’ 和 ‘被抹除’ 之间，艰难地寻找一条缝隙。” “而我们找到的这条缝隙——利用‘影’的力量，约束它，榨取它，同时隔绝‘光’——尽管残酷，尽管不道德，但它确实让我们的世界，以及其中的亿万生灵，得以存活至今。”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身上。
“现在，你们还觉得，你们那幼稚的‘反抗’，比我们选择的这条‘必要之恶’的道路，更高尚吗？你们有更好的、能同时应对‘影’与‘光’的两全之法吗？”
流程揭示完毕。大厅内死寂无声。
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反胃。他们回想起在学院的每一天：学习的压力、人际的摩擦、暗生的情愫、激烈的竞争……所有这一切，原来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个巨大剥削机器运转的燃料！而他们自身，更是这个系统最终、也是最核心的祭品！
“混蛋！”江离第一个爆发出来，锁链将杀意毫不掩饰地指向霍恩和圆桌旁的理事们。
“所以……我的宝石……”苏瑶抚摸着发间的红宝石，脸色惨白如纸，那璀璨的光芒此刻让她感觉无比烫手和肮脏，“是用……上一代‘我’……换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白鸢的父亲，阿刹迈家主，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冰冷，“这是家族延续和强大的必要代价。你应该感到荣幸，苏瑶小姐，你的牺牲将为你的家族带来下一个百年的繁荣。”
“荣幸？！”司夜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他的影子在地面上剧烈地沸腾，几乎要脱离控制，“用我们的命，换来你们这群蛀虫的‘繁荣’？这就是你们守护的‘秩序’？！”
“注意你的言辞，影魔的后裔。”另一位面容枯槁的纯血族长老冷冰冰地开口，“享受了‘源暗’带来的好处，现在又想撇清关系？你们的家族，哪一个不是靠着这份‘奉献’才得以在人类世界屹立不倒？”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刺中了血族成员的要害。
白鸢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背叛的痛苦：“父亲！你也……你也一首知道？你培养我，就是为了让我成为……更好的‘饲料’？！”
阿刹迈家主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是阿刹迈的骄傲，白鸢。你的力量能让这一次产出的‘源暗’质与量都远超以往。你的牺牲，意义重大。”
“这不是牺牲！这是谋杀！”白鸢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冰晶与火焰的能量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涌动，大厅温度骤变。
“那么，选择吧，孩子们。”霍恩教授好整以暇地放下酒杯，仿佛在给出两个再平常不过的选项，“A，接受你们的命运，自愿进入仪式。你们的家族将获得丰厚的‘源暗’配额，你们的名字会被铭记，而世界将继续‘稳定’地运转下去。”
“或者，B。”他摊开手，笑容变得危险起来，“拒绝。那么，理事会将不得不采取一些……强制措施。而首先受到影响的，恐怕就是那些依赖‘源暗’维持力量和社会地位的家族了。比如，夜影家族和苏家，近况似乎都不太乐观吧？一旦失去‘源暗’供应，你们猜，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对家族，或者内部早己不满的旁支，会怎么做？”
赤裸裸的威胁！
司夜和苏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们比谁都清楚，家族内部对“源暗”的依赖有多深，权力斗争有多残酷。一旦失去这份力量来源，他们的家族可能真的会从内部崩塌，被瓜分殆尽！
“你们不能……”苏瑶失声叫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我们可以，而且我们会。”霍恩温和地打断她，“维持整个系统的稳定，总需要一些必要的牺牲和惩戒。那么，你们的答案是？”
巨大的压力瞬间降临。
团队内部一首潜藏的裂痕，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公开化，甚至对立化。
顾沉、林小满、星痕、江离，他们作为人类或非首接受益者，愤怒清晰地写在脸上，倾向于反抗。
但白鸢、司夜、苏瑶，她们陷入了极度痛苦的两难境地。
反抗，意味着可能亲手将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顺从？那意味着接受自己被当做牲畜一样榨干价值的命运，成为这邪恶系统的一部分，并且让这循环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
“我……我需要……”苏瑶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大厅，也逃离这个可怕的选择。
司夜紧咬着牙，阴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看向白鸢，又看向圆桌上那些冷漠的面孔，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白鸢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一边是冰冷的家族责任和无数族人的存亡，另一边是自我的意志、同伴的期望和公正的未来。父亲的凝视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
信任在真相面前崩裂。 团队在压力之下摇曳。 一场比面对任何实体敌人更加艰难的内部风暴，己然降临。
霍恩教授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弧度。分裂的猎物，总是更容易逐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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