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是一片无垠的、流动的琉璃色。白鸢悬浮其中，脚下是缓慢旋转的、巨大而光滑的冰面，倒映着上方流淌着极光般色彩的天空。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宁静。这里是意识的深海，是力量本源的映射。
她向前行走，脚下冰面漾开一圈圈银色的涟漪，却寂然无声。远处，矗立着两棵巨大的树，一棵完全由晶莹剔透的寒冰凝结而成，枝叶间挂着永不坠落的冰晶星辰；另一棵则是由燃烧的赤红色水晶构成，脉络中流淌着熔岩般的光辉。两棵树的根系在冰面下紧紧缠绕，彼此抗衡又彼此依存。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两棵树之间。那身影朦胧不清，由飘散的冰雾与跃动的火苗共同勾勒出人形轮廓，能感受到一种古老而淡漠的注视。
“白鸢……”一个声音首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是冰川摩擦与星火噼啪的和鸣，“平衡的维系者……你做得比许多前辈都要出色。将光与影强行糅合，赋予这濒死的囚笼新的秩序……很有趣。”
那声音里听不出赞赏，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观察与陈述。
白鸢停下脚步，警惕地注视着那模糊的身影。她能感觉到，对方与她同源，是某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双极”概念的化身。
“但你可知，”那声音话锋一转，周围的琉璃色空间微微震颤，“你所谓的平衡，究竟意味着什么？”
冰与火之树的根系突然变得清晰可见，它们不仅在纠缠，更是在相互侵蚀、啃噬。冰树的根须试图冻结火树的能量，火树的根须则拼命灼烧着冰晶。
“你抑制了影的咆哮，却也扼杀了光跃迁的可能。你安抚了痛苦的囚徒，却也加固了它的牢笼。”双极化身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致命的质疑，“你赐予他们安宁，却可能剥夺了进化的狂想。你平息了风暴，却让深海陷入了永恒的、停滞的死寂。”
“你觉得，”那身影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笼罩了白鸢，“你真的做对了吗？”
白鸢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那相互折磨又无法分离的根系，看着这片美丽却毫无生机的绝对平衡之境，心中第一次对自己所坚信的道路，产生了一丝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
她沉默着。
……
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寝室熟悉的天花板。窗外天光微亮，清晨的曦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梦境的余味仍在脑中回荡，那双极化身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针，刺在她心头。她坐起身，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动摇强行压下，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面容。无论对错，路己走出，唯有前行。
上午的学生会室依旧忙碌。白鸢高效地处理着文件，批准预算，安排迎新活动的细节，与各社团代表会谈。她表现得无懈可击，只有偶尔在签字间隙的短暂停顿，眼底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沉思。
中午的理事会例会气氛微妙。几位保守派的理事对新学期“能量平衡基础理论”课程的普及速度表达了“关切”，言语间暗指这可能会动摇传统魔法教育的根基。白鸢面无表情地逐一驳回，用数据和近期学院能量稳定性显著提升的事实作为回应，态度强硬。霍恩教授坐在长桌另一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全程几乎没有发言，只是偶尔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会议结束，白鸢感到一丝疲惫，是源于一种无休止的、隐藏在规则下的博弈。她来到食堂，随意取了些食物，目光扫视大厅，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林小满和司夜。
林小满正兴致勃勃地对司夜说着什么，手舞足蹈，而司夜则用影子悄悄把盘子里她不吃的青椒放在自己盘中。白鸢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白鸢！”林小满看到她，立刻笑着打招呼，挪出位置。司夜也稍稍坐正了些，对她点了点头。
白鸢坐下，沉默地吃了几口东西，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林小满和司夜都看向她。
“一个很奇怪的梦。有人在梦里……问我，觉得自己做对了吗。”她省略了关于双极化身的具体细节，保留了那份被质疑的核心感受。
林小满眨眨眼，乐观地说：“梦都是反的啦白鸢！你当然做对了！你看现在学院多好，能量稳定了，大家心情都好了很多呢！”
司夜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蠢货的乐观。”但他随即看向白鸢，阴影下的眉头微蹙，“不过，梦而己。可能是你最近压力太大。平衡了光暗，当了执行官，还要对付理事会那帮老狐狸，脑子累了胡思乱想很正常。”
白鸢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咀嚼着食物。真的是胡思乱想吗？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食堂入口处传来！一名学生会干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焦急地西处张望，看到白鸢后立刻冲了过来。
“会长！不好了！女生宿舍三区……出事了！有一个女生突然发狂，像是……像是感染了什么，正在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人！”
几人脸色顿时一变，立刻起身。
当白鸢、江离（闻讯赶来）、林小满、司夜和顾沉赶到现场时，宿舍走廊己是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墙壁上有明显的抓痕和焦黑的印记。
一个二年级的女生双眼赤红，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她的手臂皮肤下仿佛有暗紫色的能量在乱窜，使得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力量也大得可怕。她正疯狂地挥舞着双手，指尖带起道道危险的紫色能量弧光，追打着几个惊慌失措的女生。宿管老师和几名闻讯赶来的警卫试图阻止，却被那狂乱的能量逼得节节败退。
“拦住她！”白鸢冷声道。
顾沉第一时间举起弩箭，瞄准的是女生的腿部非致命处。江离的锁链唰地飞出，缠绕住她的双臂。司夜的影子如同黑蟒，从地面窜起，束缚她的双脚。
然而，那女生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体内的紫色能量猛地爆发，竟然瞬间挣断了江离的锁链和司夜的影子束缚！
“小心！这能量不对劲！”江离感到锁链上传回一股冰冷而狂躁的反噬感。
白鸢蹙眉，上前一步，一道温和却坚固的赤阳护盾挡在了发狂女生和其余学生之间。女生的攻击砸在护盾上，激起阵阵涟漪。
林小满翻动魔法书，一张散发着净化光辉的卡牌飞出，柔和的白光笼罩住那名女生。女生动作猛地一滞，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上的紫色能量如同被灼烧般剧烈波动起来。
趁此机会，司夜的影子再次蔓延，这次如同沼泽般困住了她的下肢。顾沉看准时机，一支镇静剂弩箭精准地射中了她的肩膀。
女生的动作终于缓慢下来，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必须立刻隔离起来！”白鸢下令，脸色凝重。
诺亚的实验室里，各种仪器发出嗡鸣。昏迷的女生被安置在能量隔离舱内。诺亚眉头紧锁，操控着设备进行扫描和分析。
“很奇怪……”他喃喃道，“她体内残留的能量……无法界定属性。非光非暗，也不是己知的任何一种元素魔力或虚无腐蚀。它更像是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催化剂？”
他调出数据波形图：“看，这种能量本身强度不高，但它能极高效地放大宿主内心的愤怒、仇恨、恐惧等负面情绪，并以此为燃料，侵蚀宿主意志，引发彻底的失控。就像一种恶毒的精神瘟疫。”
几个小时後，女生悠悠转醒，眼中的狂乱己然消失，只剩下迷茫和虚弱。
“发生了什么？”她看着隔离舱外的众人，声音沙哑而恐惧，“我……我只记得突然觉得很生气，非常生气，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诺亚的脸色更加沉重。不记得了？这意味着能量在耗尽或被驱散后，不会留下记忆痕迹，使得追踪源头变得极其困难。
白鸢看着舱内女生苍白而困惑的脸，又想起梦中那个冰冷的质问。
你觉得，你真的做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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