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落雪望着阿杭睡熟的小脸,指尖在妆匣铜锁上了七次。
匣底那叠素笺边缘己泛了毛,最上面一张还留着落云半月前的字迹——"等我带回解药,你就能堂堂正正站在宿魅身边"。
"甜甜。"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把烛台移近些。"
贴身侍女刚将青瓷烛台推至案前,落雪的指甲便掐进了掌心。
墨迹在纸上洇开第一滴时,她想起昨日晨起给宿魅奉茶,他望着她腕间新添的鞭痕说"过些日子便好了",可那鞭痕是替落云挨的,替那个此刻正躲在黑风峡的妹妹挨的。
"云妹,我在玉翎城等你。"笔锋顿住,墨点晕成小团乌云。
窗外穿堂风卷着桂花香扑进来,她想起落云生辰那日,两人挤在绣楼里绣并蒂莲帕子,妹妹的针脚总比她歪三分,偏要嘴硬说"等我成了主母,要绣更大的"。
"带哥哥来。"她补上这行字时,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什么滚烫的东西咽回去。
素笺折成纸鹤时,指腹蹭过鹤翼上未干的墨迹,染得指尖一片青灰。
"送北疆的人...要挑最会躲暗卫的。"她将纸鹤塞进甜甜掌心,触到侍女掌心的薄茧——那是去年替她挡刺客时留下的。
甜甜抬头时,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像两簇被雨浇湿的火苗,"就说...左夫人咳血三日,药石无灵,连阿杭的奶都喂不进了。"
"主子!"甜甜眼眶瞬间红透,纸鹤在掌心攥出褶皱,"您这是要..."
"嘘。"落雪按住她手背,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去西市找老周头的货郎担,他走商队的路子最稳。"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若...若见着哥哥,替我问声好。"
甜甜退下时,裙摆扫过门槛发出轻响。
落雪望着妆匣里那支宿魅送的翡翠簪子,突然想起他今日清晨说要在花园里等她——"桃儿会背新学的诗了,你听她念'采菊东篱下',小奶音软得能化了霜。"
花园里的桂树正落着碎金。
宿魅单膝跪在青石板上,桃儿骑在他脖颈间,扎着两个小抓髻的脑袋晃来晃去,手里攥着半朵桂花往他耳后插。
"阿爹的耳朵红啦!"桃儿咯咯笑着,肉乎乎的手指去揪他耳垂,"像娘亲吃了蜜饯的脸!"
宿魅反手托住她腰肢,将人抱进怀里。
小丫头立刻扑去抓他腰间玉佩,羊脂玉在暮色里泛着温光,那是落雪去年生辰亲手雕的,刻着"平安"二字。
"桃儿明日要当小喜娘。"他刮了刮女儿鼻尖,"给阿娘和阿爹递交杯酒,好不好?"
桃儿歪着脑袋,忽然伸手去摸他眉峰:"阿爹的眉心怎么皱着?
娘亲说,皱眉头的人会被灶王爷记在小本本上。"
宿魅一怔,伸手揉平眉心。
风掠过廊下铜铃,叮咚声里,他望着正房方向轻声道:"阿爹高兴。"可喉结却上下滚动,像有什么梗在那里——自落雪生产后,她总在深夜对着妆匣发呆,他问过两次,都被她用"困了"搪塞过去。
"阿爹骗人!"桃儿突然指着他衣襟,"这里有根白头发!"
宿魅低头,果然见女儿捏着根银丝,在暮色里亮得扎眼。
他想起落云失踪那晚,落雪跪在祠堂替妹妹受罚,鞭声里她咬着帕子闷哼,他站在廊下,指甲掐进柱身,掐出半寸深的血痕。
"阿爹老了。"他笑着将桃儿举过头顶,小丫头的笑声撞碎了满院桂香。
此时正房屋檐角的铜铃又响,他望着那抹晃动的铜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有片云飘走了,却不知飘向何方。
子时三刻,云溪小筑后园的老梅树发出轻响。
落雪裹着墨绿斗篷,站在树后阴影里,望着梅树右侧第三块砖——她上个月替落云藏避子药时,特意用朱砂在砖缝画了朵小莲花。
"姐。"
声音从地底下冒出来时,落雪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蹲下身,看着青砖缓缓挪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
落云的脸从洞里探出来,鬓角沾着草屑,左脸有道浅疤,像被树枝划的。
"你瘦了。"两人异口同声。
落云先笑了,伸手去拉她:"快下来,密道里潮,别冻着。"
密室不大,墙上嵌着两盏油灯,映得西壁青石板泛着冷光。
落雪解下斗篷时,露出里面月白喜服——那是明日要穿的婚服,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阿杭的人盯着正房,我只能穿这个。"她将斗篷递给落云,"你的旧衣裳在夹层里,绣着石榴花的那件。"
落云接过斗篷时,指尖触到里衬的硬疙瘩——是半块带血的帕子,绣着并蒂莲。
她喉咙发紧,突然抓住落雪的手:"姐,要不...我不去了。
阿杭那毒..."
"嘘。"落雪反握住她,掌心的温度烫得落云心慌,"你忘了哥哥在北疆练兵?
等你替我成了亲,哥哥的兵就能..."她顿了顿,望向密室角落的木箱,"箱子里有我攒的金叶子,够你在峡里撑三个月。"
落云突然扑进她怀里。
两人都穿着喜服,金线蹭得人发痒,可谁都没动。
落雪闻见妹妹发间的土腥气,想起小时候落云摔进泥坑,也是这样扑过来,哭着说"姐的衣裳最香"。
"姐,等我拿到解药..."
"别说。"落雪打断她,退后半步,"明日卯时三刻,甜甜会带你走侧门。
阿杭的人盯着前门,侧门守的是张叔,他收过我五两银子。"她摸出支银簪,塞进落云发间,"这支簪子是娘亲给我的,你戴着,像我在你身边。"
落云望着镜中两人的影子——都穿着月白喜服,都生着杏眼琼鼻,连眉峰的弧度都像一个模子刻的。
她突然想起阿杭说过的话:"你们冯家姐妹,生得倒像对双生花。"
"姐,你..."她指着落雪腰间,"那支翡翠簪子,不带?"
落雪摸了摸空落落的腰间,笑了笑:"带着太显眼,阿杭的人认得。"
密室里的油灯突然晃了晃。
落云望着姐姐泛白的唇色,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她知道落雪在撒谎——那支簪子是宿魅送的定情物,落雪从前连洗澡都不肯摘。
"该走了。"落雪推了她一把,"记得,明日拜堂时要偏头,你右耳后有颗朱砂痣,阿杭见过。"
落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钻进密道。
青砖闭合的声响里,落雪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摸出袖中那支翡翠簪子,冰凉的玉面贴着掌心,像宿魅昨日清晨替她拢被子时的指尖。
密道外传来脚步声。落雪刚要松口气,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有什么硬物抵住了她的背心。
"左夫人好兴致。"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渣,"要去哪儿?"
落雪想转身,却被制得更紧。
她瞥见对方袖口的纹饰——玄色暗纹,绣着展翅的青鸾。
"青鸾卫..."她喉咙发涩,想起阿杭今日说的话,"黑风峡...住着青鸾卫余党..."
"玉翎王灭我满门时,你丈夫可在马前?"男人低笑一声,力道骤然加重,"走,见个人。"
落雪眼前发黑,意识消散前,最后看见的是密道砖缝里那朵褪色的朱砂莲花——那是她和落云小时候刻的,说要"永远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哭。
"姑娘,醒醒!"
声音带着江南软调,像极了从前在冯府绣楼里,替她梳头发的小丫鬟。
落雪勉强睁眼,看见个穿湖蓝衫子的姑娘,手里攥着块玉佩——羊脂玉,刻着"十七"二字,边缘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常年握在手心。
"你是谁..."她声音沙哑。
姑娘突然跪下来,眼泪砸在玉佩上:"姑娘,求你救救十七!
他...他被关在..."
"砰!"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两人一颤。
落雪望着冲进来的黑衣人影,又昏了过去。
那姑娘攥紧玉佩,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明日就是玉翎城城主的婚礼,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在拜堂时,把这玉佩塞进新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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