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磨破了落雪腕上的皮，每拖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擦出血痕。
撩人谷的风裹着腐臭灌进喉咙，她数着脚下的碎石子，数到第七块时，前方突然传来湿腻的撕咬声。
"到了。"金牙狱卒踹她后腰。
落雪抬头，月光下的谷坳里，十几具蓬头垢面的身影正围在一堆模糊的血肉旁。
最前面的女人抬起头，半边脸烂成血窟窿，嘴里叼着半截带筋的手臂——那是件月白色的衫子，落雪昨日在洗衣房见过，是给三夫人送药的小丫头。
"呕——"她胃里翻涌，扶着断碑干呕，酸水呛进鼻腔。
那疯女人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指甲刮过她的脸，带着腐肉的黏液："肉...热乎的肉..."
狱卒甩了个鞭花抽在疯女人背上，血珠溅在落雪裙角。"贱蹄子们饿疯了，三天没喂肉。"金牙狱卒扯着铁链往谷里走，"城主说了，你细皮嫩肉的，够她们啃半个月。"
落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桃儿说宿魅打她时手在抖，想起地牢里那碗凉透的糖蒸酥酪——原来最毒的不是毒酒，是他明明动了心，却偏要把她推去喂鬼。
接下来的日子像浸在冰水里的麻绳，越拧越紧。
每天寅时，狱卒会扔块发馊的炊饼进来，落雪抱着石头啃，看疯女们为半块骨头撕打。
她的脸被抓出五道血痕，膝盖跪烂在碎石里，可最疼的不是这些——是每当月亮爬上谷口老松时，她总会想起顾子尘书房里那盏青玉灯，想起他替她擦药时说"落雪的手该握笔，不该握针"。
"嗤啦——"
第十七日清晨，谷口传来木板撞击声。
落雪抬起浑浊的眼，看见几个壮汉正往谷里搭木桥。
金牙狱卒倚在桥头啃鸡腿，油星子滴在她脚边："城主要办喜事了，三夫人有孕，说你克子，让疯婆子们吃了你冲喜。"
木桥的最后一块木板"咔嗒"落下。
落雪望着桥那头晃动的人影，突然笑了。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锁，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里面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现在锁扣早锈死了，可她知道，里面还有半块糖，是桃儿塞进来的，那天小郡主说"雪姨姨吃了就不疼了"。
"过来！"金牙狱卒挥着皮鞭。
落雪一步步走向木桥。
风掀起她的破裙，露出腿上狰狞的伤疤——那是替冯落云顶罪时被打的。
她走到桥中央，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的水声像母亲的叹息。
"姐姐，这个可甜了。"阿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雪姨姨的脸疼不疼？"桃儿的泪滴在糖上。
"落雪，别怕。"顾子尘的手抚过她的发顶。
落雪的嘴角扬起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是在梅花园里，他站在雪地里，像株千年老松。
那时她以为，这棵松会替她挡风雨，却不知他的根下埋着另一个姑娘的名字——十七。
"再见了。"她轻声说。
风卷起她的碎发，白影坠入深渊。
"抓住她！"
青虎的马蹄踏碎谷底的雾。
他望着那抹白影，心尖像被刀扎了一下。
三个月前在城门口，这姑娘替小郡主挡了刺客的刀，血溅在他的玄甲上，他记得她的眼睛，像两潭秋水，清得能照见人心。
他甩了缰绳，从马背上跃下。
崖壁的藤条划破手背，他抓准时机扣住落雪的手腕，两人重重砸在半崖的石台上。
落雪的头撞在石头上，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烫得他心跳如雷。
"活的。"他摸了摸她的颈脉，把人抱进怀里。
马背上的药囊颠得哐当响，是宿魅半夜发了疯似的翻出来的，说"若是找回落雪，用最好的金创药"。
落雪是在马背上醒的。
她望着青虎的玄甲，闻着熟悉的沉水香，突然挣扎起来："放我下去...我不回王府..."
"姑娘，城主咳血三天了。"青虎攥紧缰绳，"大夫说再受刺激就要..."
落雪的手顿在半空。
她想起那日在喜棚外，顾子尘望着她的眼神，像块烧红的铁，明明烫得慌，却舍不得移开。
可现在，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要娶三夫人，他要拿她喂疯女，他的心里只有十七。
"停车。"她声音冷得像冰。
青虎勒住马："姑娘，属下领了死令..."
"我自己走。"落雪翻身下马，脚刚沾地就栽进雪里。
她望着青虎腰间的王府令牌，突然笑了："你替我带句话给宿魅——他的十七，早死在十七岁的雪里了。"
青虎的眉峰跳了跳。
他想起昨夜宿魅在梦里喊"十七，别走"，想起那碗凉透的糖蒸酥酪在案头摆了三天。
他伸手点了落雪的睡穴，把人重新抱上马背："对不住了姑娘，属下只听城主的。"
马蹄声踏碎夜雪。
王府的朱门在远处若隐若现，而寝殿里，昏迷的宿魅突然攥紧了锦被。
他的指尖剧烈颤抖，喉间溢出破碎的梦呓："阿雪...别跳..."
落雪的睫毛动了动。
她在昏迷中听见风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敲着面破鼓。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手背，她想睁眼，却又沉入黑暗——那里有片梅花园，有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正捧着盏青玉灯，等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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