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是被药香熏醒的。
鼻尖萦绕着浓烈的参汤味,后颈的伤口像被火炭炙烤,她睫毛颤了颤,首先触到的是掌心一片温热——有人攥着她的手,指节上有薄茧,正一下下轻蹭她的手背。
"醒了?"
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她缓缓睁眼,入目是宿魅泛青的下颌。
他俯在床沿,乌发间的银白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左脸缠着渗血的纱布,右肩的箭伤透过单衣洇出暗红。
落雪想抬手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死紧。"疼吗?"她哑着嗓子问,声音像碎瓷片刮过喉咙。
宿魅的喉结动了动,低头用鼻尖碰她额角:"我疼什么?"他指腹抚过她后颈的药布,"是我没护好你。"
落雪这才想起雪地里的狼嚎,想起他染血的披风,想起自己扑上去时后背的剧痛。
她望着他发间的银丝,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王爷...你头发..."
"白了就白了。"宿魅抓住她作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前日大夫说,我这伤是急火攻心,又强行运功驱狼,才熬白了头。"他低头吻她手背,"可我醒过来时,你还在我身边。"
窗外飘着细雪,炭盆的暖光裹着两人。
落雪望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当铺当掉的平安符——此刻正挂在她颈间,红绳磨得发亮,显然被人日日过。
"那日在当铺..."她刚开口,宿魅便用唇堵住她的话。
这个吻带着药味和血腥气,他的手虚虚护着她后颈,像捧着易碎的琉璃:"我早让人盯着。
你当掉它那天,我在当铺外站了半夜。"他额头抵着她的,"阿雪,我从前总觉得...棋子用完便罢。
可那天看你攥着当票发抖,我突然怕了。"
落雪的眼眶热了。
她想起他说"本王正当盛年"时的傲气,想起雪地里他护着她翻倒时的闷哼,想起他白发里落的雪。"王爷..."她轻声唤,"以后别再做傻事。"
"好。"宿魅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被子里的温度渐渐漫上来,"等你伤好了,我们去南园看梅。
我让人把西厢房的暖阁重新烧了,再给你寻些新鲜的糖蒸酥酪——"
"砰!"
雕花窗突然被风撞开,冷雪卷着更鼓声灌进来。
落雪打了个寒颤,宿魅立刻扯过锦被裹住她,抬头时眼里的温柔褪得干干净净。
"玉风。"他声音冷得像冰棱。
门帘被掀起,玉风浑身是雪,单膝跪在地上:"二公主那边...萧萧轩的灯烛到现在没熄。"
宿魅的手指在落雪背上轻轻一叩,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
落雪攥紧他的衣襟:"我不碍事。"
玉风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掏出半片碎纸:"这是奴才在萧萧轩外捡到的。"
碎纸上沾着墨迹,隐约能辨出"北仓王"、"风云皇"几个字。
落雪心头一跳——北仓是阿杭母国,风云皇则是玉翎城北边的劲敌。
"去盯着。"宿魅的声音沉下来,"莫要打草惊蛇。"
玉风领命退下,门扉刚合上,落雪便摸到宿魅后背的肌肉绷得发硬。"阿杭..."她欲言又止。
"她恨你。"宿魅替她说完,"自你入府,我便再没踏过萧萧轩。
她母家送来的贺礼,我全让人原封退了。"他低头吻她发顶,"可我没想到,她竟会勾连外敌。"
落雪突然想起阿杭初次见面时的笑——那时她穿月白锦裙,说要教她调胭脂。
如今想来,那笑里藏着的冰碴,早该扎醒她的。
更鼓敲过三更,落雪迷迷糊糊要睡,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王爷!"是守夜士兵的喊喝,"北境急报!
风云皇率百万大军,己过雁门关!"
宿魅猛地坐起,掀翻了床头的药碗。
青瓷碎片落在地上,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眼中有久违的战意翻涌,却又藏着更深的忧虑。
落雪撑着坐起来,伤口扯得她倒抽冷气。
宿魅立刻扶住她,掌心全是冷汗。"阿雪,我得去校场。"他替她拢好被角,"你等我——"
"我知道。"落雪打断他,伸手抚过他眉峰,"你是玉翎城的王爷。"
可她没说出口的是,他发间的银白,像极了她小时候见过的丧幡。
深夜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落雪望着宿魅披甲的背影,突然想起狼袭那天他说的"换我护着你"。
此刻他腰间的剑鸣得厉害,像是在应和远处的战鼓。
"阿雪。"宿魅在门口停住,回头时眼里有火光跳动,"等打完这仗,我们去南园看梅。"
落雪笑着点头,首到门扉彻底合上,才摸出颈间的平安符。
符纸边缘有些焦痕,像是被火烤过——定是他在雪地里用体温焐干的。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城南的茶棚里,一个穿墨绿斗篷的女子正掀开门帘。
茶客们的议论混着茶汤的热气飘过来:"听说魅夫人为王爷挡了狼?""可不是!
王爷头发都急白了...""嘘——这事儿可不能传到北仓国去..."
女子脚步一顿,指尖攥紧斗篷下的银锁。
她望着窗外飘雪,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雪梅的银锁在斗篷下闪了闪,像藏着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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