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的晨雾还未散尽，雪梅立在老梅树下，指尖沾了露水的枝桠在她身侧轻颤。
她抬手时，袖口滑下三寸，露出腕间暗红的蛊痕——那是血砂宫的印记，也是她不能暴露身份的枷锁。
"夫人的剑穗会跳舞！"
清脆的童音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她的呼吸里。
雪梅转身时，剑穗上的银铃正随着动作轻响，与记忆里某个雪夜顾子尘书案上的铜铃重叠。
穿红棉袄的小女娃就站在三步外，发间的粉色绒球随着跑动晃成小团，糖葫芦的蜜浆在她掌心洇出浅黄的痕。
"珞溪想摸摸面纱。"小女娃踮脚，沾着糖渣的手指己经碰到纱角。
雪梅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来——这是她最恐惧的触碰，是身份暴露的第一道裂缝。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忘了身后是半人高的梅树桩。
小女娃跟着踉跄，袖口的红缎带擦过梅枝，几片残瓣扑簌簌落进她发间。
"大胆！"
"护着郡主！"
七八个侍女从廊下冲出来，绣着金雀的裙角带起风，将雪梅的面纱掀得猎猎作响。
为首的绿衣侍女抽出腰间软鞭，鞭梢擦着雪梅耳际扫过，在梅树上抽出一道白痕："贱蹄子敢伤郡主，活腻了？"
雪梅被推得撞在梅树上，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
她望着小女娃被侍女们护在身后，那张因为惊吓而泛白的小脸，突然想起五年前自己跪在顾子尘书房外，被雨打湿的裙角也是这样滴着水。
喉间的蛊毒开始翻涌，她攥紧腰间玉佩，"顾"字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锚。
"不许打夫人！"
小女娃突然挣开侍女的手，扑到雪梅跟前。
她仰起脸，鼻尖还沾着刚才跌倒时蹭的泥，却用力把雪梅的手往自己脸上按："珞溪自己摔的，夫人是好人。
娘亲说好人会教珞溪编花环，还会...还会教武功！"
雪梅的指尖触到小女娃温热的脸颊，那温度烫得她几乎要缩回手。
她望着珞溪眼里的星星，像极了自己从前在顾子尘书房里，看他提笔时眼里的光。
侍女们的软鞭还悬在半空，绿衣侍女急得首跺脚："郡主！
您金贵身子..."
"我要学夫人舞剑！"珞溪扯着雪梅的衣袖，发间的梅花瓣落进她领口里，"夫人的剑穗会唱歌，珞溪的剑穗也要唱！"
雪梅望着那张小脸，喉间的蛊毒突然化作酸涩。
她想推开这双手，想告诉眼前的孩子"我不是你娘亲"，可珞溪的手指正勾着她的小指，像五年前她替顾子尘研墨时，他的指尖偶尔扫过她手背的温度。
她听见自己说："好。"声音轻得像梅瓣落在雪上。
"少宫主。"
慕容轩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雪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单膝跪地，正握着珞溪的手比划剑式。
慕容轩的目光扫过她们交叠的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 又落在雪梅泛红的眼尾："血砂宫的人不该有温度。"
雪梅猛地松手。
珞溪"呀"了一声，剑穗上的银铃摔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弯腰去捡，却见慕容轩的靴尖挡住银铃，黑靴上的金线绣着血砂宫的图腾，像条吐信的蛇。
"宿魅宫主为这孩子受了三年阴煞，"慕容轩蹲下来，指尖捏住银铃，"你倒好，在这儿当慈母？"
雪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在暗室里，慕容轩给她看的密报——宿魅，那个被她顶替身份的女人，为了给珞溪续命，每月十五都要在寒潭里泡足三个时辰。
可此刻珞溪正蹲在她脚边，把银铃重新系回剑穗，发顶的绒球一颠一颠："夫人的银铃真好看，比娘亲的金步摇还好看。"
"郡主该用午膳了。"老嬷嬷从月洞门过来，手里捧着个描金食盒，"王爷今早差人送了糖蒸酥酪，说是您最爱..."
"我要和夫人一起用！"珞溪跳起来，抓住雪梅的手腕就往宠溪轩跑。
雪梅被拽得踉跄，却不敢挣开——那双手的温度，像团火在她腕间烧。
宠溪轩里飘着甜香。
雪梅刚跨进门槛，就被满屋子的粉色晃了眼：粉绸的帐子，粉玉的花瓶，连案上的脂粉盒都是粉水晶雕的。
可当她抬头，却见梁上悬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正对着窗外——那里是宿魅的寝楼方向。
"那是驱邪镜。"老嬷嬷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郡主生下来就体弱，宫主说把霉运都照到自己院里，孩子就能好了。"
雪梅的呼吸突然滞住。
她望着镜中映出的宿魅寝楼飞檐，想起慕容轩说的"三年阴煞"，喉间的蛊毒翻涌得更厉害。
珞溪己经爬上软榻，拍着身边的空位："夫人坐这儿，酥酪要凉了。"
"郡主！"绿衣侍女急得首搓手，"王爷交代过，您的饮食要等他回来..."
"王爷回府了！"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传话的小斯跑得满脸是汗，声音带着颤："马车己过朱雀桥，半个时辰就到！"
雪梅的指尖"咔"地掐断了帕子上的金线。
她望着珞溪因为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突然觉得面纱下的脸在发烫。
有什么东西从她眼角滑落，砸在帕子上，晕开一片水痕——她这才惊觉自己哭了。
"夫人怎么了？"珞溪歪着脑袋，伸手要替她擦泪。
雪梅慌忙偏头，面纱边缘滑落半寸，露出苍白的唇线。
她听见自己用发颤的声音说："珞溪...明日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小女娃的眼睛立刻亮起来："要放最大的蝴蝶风筝！
桃儿说花园里的蝴蝶风筝有半人高！"
雪梅望着她扬起的小脸，把"好"字咽进喉咙里。
远处传来更清晰的马蹄声，她摸了摸颈间的玉佩，"顾"字在掌心压出更深的红痕。
廊下的桃花开了，粉粉白白的，像极了珞溪棉袄上的绒球——明日，该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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