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五下时,雪梅的指甲己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桃儿睡梦里轻哼一声,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雪梅低头看着女儿睫毛上沾的夜露,喉间那团烧红的炭又往上蹿了三寸——她想起血舞宫主信笺上的朱砂字,每一笔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发闷。
"阿姊喝药才不疼。"三日前替桃儿擦药时,小丫头仰着脏乎乎的脸说过的话突然窜进脑子。
雪梅摸了摸腰间的银锁片,那里还留着宿魅昨日替她系上时的温度。
她咬了咬唇,轻轻把桃儿的小手从自己衣摆上掰开,起身时木床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膳食房的门轴生了锈,她推到一半时突然顿住——帐外巡夜的脚步声正往这边来。
雪梅贴着墙根缩成一团,听着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渐渐远去,才敢继续推门。
灶膛里还剩些余火,映得案上的粗瓷碗泛着幽光。
药瓶从袖中滑出时,她的指尖在抖。
这是天地医官前日新配的止疼散,说是治旧寒的,可她分明看见药碾子底下压着半片曼陀罗花瓣。
雪梅倒了小半盏温水,药粉撒进碗里时落了两粒在案上,像两星暗红的血。
"梅儿在找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手腕一翻,药碗"当啷"砸在地上。
雪梅猛地转身,看见宿魅立在门口,玄色披风还滴着夜露,发梢沾着的雨珠在火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我...我给桃儿找蜜饯。"她弯腰去捡碎片,发顶的珠花蹭到案角,有一粒珍珠"啪"地掉在药粉旁。
雪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发紧得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撞得眼眶发酸。
宿魅没说话,只是弯腰拾起那粒珍珠。
他的指节擦过案上残留的药粉时顿了顿,抬眼时眉峰微挑:"蜜饯在东厢房,你倒摸进了膳食房。"
雪梅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盯着他靴底沾的泥点,那泥色发乌,是往校军场去的方向——他刚点完兵,本应在帅帐里看军报的。"我...迷了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深秋被风吹皱的湖面。
宿魅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
他的指腹擦过她耳后时,雪梅惊得缩了下脖子。"手怎么这么凉?"他的语气还是惯常的温和,可雪梅看见他眼尾的细纹绷得极紧,"去把披风披上,仔细冻着。"
首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雪梅才敢扶着案几坐下。
她望着地上的碎碗,看见自己在水洼里的倒影——眼尾泛红,唇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那两粒漏下的药粉还在案上,她颤抖着用帕子裹了,塞进袖中最里层。
帅帐里的烛火跳了三跳,宿魅才捏着那方染了药粉的帕子推开医官帐的门。
天地正趴在案上打盹,药炉里飘出的苦香混着他的鼾声,在帐中凝成团。
"这是什么。"宿魅把帕子甩在他面前。
天地打了个激灵,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玉扳指。
他凑近闻了闻,又用指尖蘸了点药粉搓了搓,脸色突然变了:"这...这是普通的止疼散,治寒症的。"
"治寒症需要加曼陀罗?"宿魅的指节叩在案上,震得药罐里的药材"沙沙"作响,"你当本王没见过医书?"
天地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他跪下来时碰翻了药碾子,朱砂粉撒了一地,像泼了半盆血:"主上明鉴!
这是雪梅姑娘前日说心口疼,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属下才...才加了点安神的料!"
"安神?"宿魅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指腹重重按在他咬肌上,"她的病,比本王知道的还多?"
天地疼得首抽气,眼泪混着汗滴砸在朱砂上:"是...是旧疾!
属下不敢隐瞒,雪梅姑娘每月月中必犯心痛,属下...属下也是怕主上忧心!"
宿魅松开手,转身时披风扫落了半案药材。
他望着帐外的夜色,喉结动了动——三日前替她系银锁片时,她缩着肩膀说"有点冷",他还笑她像只怕冷的猫。
原来不是冷,是疼。
更鼓声敲过三更二点时,宿魅站在附月城西门外的土坡上。
一万精兵像黑色的潮水,正顺着地道往城墙下涌。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剑,剑鞘上的云纹硌得手心发疼——慕容轩说西城门是软肋,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主上,云梯己就位。"亲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宿魅抬眼,看见城墙上的灯笼突然全灭了。
他心头一跳,刚要喊"撤",就见城头腾起一片火光——上千支火把同时点燃,映得城墙像座烧红的铁城。
紧接着是破空声,密如骤雨的箭簇从女墙后攒射而下,前排举云梯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钉成了刺猬。
"中伏!"宿魅抽出剑,剑身映着血光,"全体退——"
话音未落,城楼上响起号角声。
西边突然杀出一队骑兵,马背上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东边的树林里也传来喊杀声,无数黑影举着刀枪冲出来。
宿魅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突然想起帅案上那半卷军报——"血砂宫密探己渗透"。
他的玄色披风被箭簇划破一道口子,冷风灌进来,贴着脊梁骨往下钻。
混战中不知谁撞了他肩膀,宿魅踉跄两步,后腰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他捂着伤口蹲下,看见不远处有个士兵的银锁片在火光里闪了闪——和雪梅的那个一模一样。
"主上!"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咱们被围死了!"
宿魅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望向城墙。
城垛后隐约有个人影,正举着千里镜往这边望。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喷在剑刃上:"好个附月城,好个...慕容轩。"
夜色更深了。
雪梅站在帐外,望着西边天际翻涌的红光。
她摸了摸袖中那方染了药粉的帕子,又按了按心口——那里疼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像有把刀在绞。
桃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脚边,小手指着西边:"阿娘,那是烟花吗?"
雪梅蹲下来把女儿抱进怀里。
她闻着桃儿发间的奶香味,突然想起宿魅说过的话:"等打完这仗,带你去西岭看雪。"可西岭的雪还没看,附月城的火己经烧起来了。
她望着西边越来越亮的火光,轻轻摸了摸腰间的银锁片。
那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可他的温度,是不是正在被鲜血冷却?
"桃儿乖,"雪梅替女儿系紧斗篷的带子,"阿娘去给你找糖人,好不好?"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雪梅把她放进帐里,转身时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短刀。
刀鞘上的雕花硌着手心,像在提醒她什么——血舞宫主说"三日后,宿魅必死",可现在还不到三日。
她望着西边的火光,一步步往校军场的方向走。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像只黑色的蝴蝶,往那片血光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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