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的短刀割开最后一具挡路的尸体时，刀锋卡在肋骨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她指甲缝里全是凝固的血，每一次弯腰都能闻到腐铁般的腥气——这是附月城外围的乱葬坡，本不该有这么多尸体，可今夜的伏兵像从地底冒出来的，把宿魅的三千亲卫啃得只剩骨架。
"主上！"她喊出声时，喉咙像被火炭烫过。
最后半段断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旗面上"宿"字的金线己经被血浸透，却仍在火光里泛着暗金。
一具玄色披风的尸体横在旗脚边。
雪梅扑过去时膝盖撞在碎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她颤抖着翻过人的脸，沾血的手指抚过对方眉骨——是他，宿魅的左眉尾有颗朱砂痣，此刻正被血污糊成暗红的点。
"别睡。"她扯下自己的斗篷裹住他，指尖按在他颈侧，脉搏细若游丝。
宿魅的玄甲裂开三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深可见骨的刀伤，血还在往外渗，把她的素色中衣染成斑驳的褐红。"我带你回营，天地先生在等......"
话音未落，宿魅突然呛咳起来，血沫溅在她下巴上。
他浑浊的眼睛映着她的脸，忽然扯动嘴角："雪梅...桃儿..."
"桃儿在帐里等阿娘。"雪梅把他的头抱进怀里，眼泪终于砸在他脸上。
她想起三日前血舞宫主塞给她的帕子，想起自己袖中那包能让人失魂的药粉——原来附月城的伏兵不是巧合，是她的犹豫让宿魅信了假军报。
避难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天地正蹲在火盆前熬药。
他白须上沾着草屑，抬头看见雪梅怀里的血人，瞳孔骤缩："快放榻上！"
雪梅的胳膊早就没了知觉，宿魅的重量压得她膝盖发软。
她踉跄着把人放下，转身去提陶罐烧水，却见天地己经撕开宿魅的甲胄，银针对准他心口要穴："刀伤太深，得先固元。
你去把我包袱里的冰魄草拿来——"
"在这儿。"雪梅掀开药囊，指尖突然顿住。
陶壶里的水还在冒热气，可天地的茶盏空了。
她记得自己方才往壶里加了慕容轩送来的参汤，说是给重伤的人补元气的。
"水..."天地突然捂住胸口，白须下的脸涨得通红。
他踉跄两步撞翻药案，朱砂瓶滚落在地，红粉撒了宿魅半条手臂。"这水...怎么这么烫？"
雪梅这才察觉异样。
宿魅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瞳里像烧着两团火。
他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冷...雪梅，我冷..."
"主上？"雪梅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他的拇指着她腕间的银锁片，那是他亲手打的，刻着"永随"二字。
可此刻他的眼神不对，像是被抽走了理智，只剩本能在翻涌。
"天地先生？"雪梅转向另一边，却见老神医正扯着自己的领口，青筋从脖颈凸起到额角。
他的白大褂被撕开半幅，露出嶙峋的胸膛，喉结滚动着："雪梅...水...再给我倒点水..."
"壶里没水了。"雪梅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冰凉的泥墙上。
她终于闻出那股甜腻的异香——是血砂宫的"缠丝香"，混在参汤里的。
她想起慕容轩送汤时的笑，想起他说"这参汤最补元气"，作者“抱竹笋的熊猫”推荐阅读《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想起城楼上那个举千里镜的身影。
"过来。"宿魅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玄甲坠地发出闷响。
他的目光黏在她脸上，从眉到唇，像要把人拆吃入腹。"雪梅，我疼。"
天地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衣袖。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可眼神比宿魅更混沌："姑娘...救我...这药...我不该喝..."
雪梅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两个被媚药折磨的男人，耳边嗡嗡作响。
帐外的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晃，把两重影子投在她身上，像两张要吞噬她的网。
"雪梅！"
木门被撞开的瞬间，慕容轩的玄色披风卷着寒气扑进来。
他攥住她的手腕往外拖，雪梅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和参汤里的甜腻一模一样。
"放开我！"雪梅挣扎着去抓短刀，却被他扣住双手按在身后。
慕容轩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左眼角的泪痣微微发颤："你以为他们中了药是巧合？
血砂宫要的是宿魅身败名裂，要的是北境群龙无首！"
"你早就知道？"雪梅盯着他腰间的玉牌——那是附月城城主的信物。
原来城楼上举千里镜的人不是附月城主，是他慕容轩。
"我也是被逼的！"慕容轩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把她拽到门外，木门"砰"地关上，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三日前血砂宫抓了我阿娘，说我若不引宿魅入伏，就把她喂狼...那参汤里的药，我只放了半份，想等他发作时我来救...可天地那老东西怎么会喝？"
夜风卷起雪梅的发梢，吹得她脸上的泪冰凉。
她望着紧闭的木门，听见里面传来宿魅压抑的低吟，像受伤的野兽。
而慕容轩的手还扣在她腕上，温度和门内的灼热形成刺目的对比。
"现在怎么办？"她声音发颤，"媚药三个时辰才会散，他们要是......"
"我在门外守着。"慕容轩松开她，后退两步靠在墙上。
他的指尖抵着眉心，指节发白："你去把桃儿接来，这里...我来看着。"
雪梅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日前他递参汤时，袖口露出的半道青痕——是被绳索勒的。
她摸了摸袖中那方染了药粉的帕子，终于明白血舞宫主说的"三日后宿魅必死"，从来不是指刀箭，是要他活着，却被最信任的人拖进泥里。
木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天地含糊的骂声。
雪梅望着天上的残月，突然觉得这夜比战场还冷。
她攥紧腕间的银锁片，那上面还留着宿魅的温度，可此刻他的温度，正在被更灼热的欲望灼烧。
"我去接桃儿。"她转身往营地走，靴底碾碎一片带血的残叶。
背后的木门里传来重物撞墙的闷响，混着慕容轩压低的喝止声，像一根细针，扎进她还在流血的心脏。
而在那扇紧闭的木门后，宿魅正攥着天地的手腕，将人抵在墙上。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汗水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们的目光都锁在门缝外那道纤细的影子上，喉间溢出破碎的、带着的低唤——
"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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