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炭盆烧得正旺,落雪却觉得后颈发凉。
她怀里的若卿呼吸轻得像片鹅毛,发间那股苦杏仁味顺着雪粒融化的潮气往鼻腔里钻——这是顾子尘书房特供的"沉眠散",半盏茶就能让人昏死过去。
她收紧手臂,小皇子的后颈沁着冷汗,分明是强撑着清醒。
"阿姐看!"桃儿踮起脚去够御案上的玉玺,羊角辫上的珊瑚珠晃得人眼花。
吴公公的枯手刚要拦,小姑娘的手腕突然一偏,鎏金托盘"当啷"砸在青砖上。
玉玺骨碌碌滚到落雪脚边。
落雪盯着那方雕着螭龙的玉印,喉间泛起铁锈味——螭龙右眼的血渍比方才更浓了,像有人刚往上面抹了新鲜血。
她蹲下身要捡,左青龙己"扑通"跪在她脚边,脑门撞地的闷响惊得若卿打了个哆嗦:"奴才该死!
奴才没看住公主!"
桃儿跺了跺脚,绣着金雀的小靴子踩在左青龙的官服上:"是你吓我才碰掉的!"她仰起脸,粉团子似的腮帮子鼓着,可那对杏眼里却没有半分惊慌,"阿爹说玉玺是宝贝,你摔碎了要砍头的!"
落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哪是孩童的气话?
桃儿说话时故意拖长"摔碎了"三个字,尾音微微发颤,倒像在试什么人的反应。
她抬眼扫过吴公公,老太监正盯着地上的玉玺,喉结动了动,嘴角却还挂着讨好的笑。
"哐当"一声,御书房的门被撞开。
雨清扬的官靴碾过满地碎瓷,玄色官服下摆沾着雪水,发冠歪在鬓边:"玉玺何在?"他踉跄着扑到落雪跟前,枯枝似的手指刚碰到玉玺,突然僵住——那方本该温凉的玉印此刻冰得刺骨,他掀开红绸垫底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
"碎石!"雨清扬的声音破了音,红绸从指缝里滑落,露出块拳头大的青岩,"这...这不是传国玉玺!"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香案,沉水香混着墨汁在地上淌成深褐的河,"谁?
谁动了玉玺?"
落雪看见他脖颈上的青筋跳得吓人。
三年前顾子尘病重时,雨清扬也是这样红着眼冲进偏殿,当时他怀里抱着染血的密报——如今这副失魂模样,倒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桃儿"哇"地哭出声,布包从袖中掉出来,里面滚出方雕着松鹤的砚台。
雨清扬盯着那方砚台,突然抓住桃儿的手腕:"这是...这是先皇用了二十年的'松风砚'!
你从哪拿的?"
"阿母给的..."桃儿抽抽搭搭,眼泪却只在眼眶里转,"阿母说...说我是最乖的公主..."
殿内死寂得能听见雪落瓦檐的声音。
落雪望着雨清扬发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顾子尘病榻前,丞相大人还信誓旦旦说"玉玺在御书房镇着龙脉"。
原来他的"镇龙脉",是用碎石和前朝旧砚?
"阿娘。"若卿的小手指轻轻叩了叩她的手背。
落雪低头,正撞进孩子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睫毛上沾着融化的雪水,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砚台底下...有字。"
落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松风砚被雨清扬捏得翻转过来,背面刻着极小的"血砂"二字——那是顾子尘当年为血砂宫暗卫特制的标记,每个字都浸过蛊虫的毒。
"丞相大人。"
落雪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殿内的凝固。
她站起身,若卿像只小树袋熊似的攀在她身上,"您说玉玺镇龙脉,可这砚台...倒像在镇什么秘密?"
雨清扬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松开桃儿的手,后退两步撞在龙椅上,金漆雕龙的扶手在他背上压出红印。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宿云的声音混着风雪灌进来:"落雪!
顾城主醒了!"
落雪浑身一震。
她望着殿门口那道青灰色身影,宿云的手背还裹着渗血的布,却朝她微微摇头——那是他们暗卫训练时的暗号:有埋伏。
若卿突然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阿娘,血砂宫的腰牌...在砚台里。"
落雪的瞳孔骤缩。
她望着雨清扬颤抖的指尖,又看向缩在角落的左青龙——老太监正用袖口蹭着玉玺上的血渍,动作像在擦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传顾城主口谕!"
殿外突然响起尖细的宣旨声。
落雪抱着若卿退到柱后,看见宿云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他站在光影里,手按在腰间的玉佩上——那是血砂宫宫主的信物。
"登基大典,改在三日后。"
宣旨太监的声音还在飘,落雪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低头看向若卿,孩子的手指正轻轻抚过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宿云三天前塞给她的,说"大典当日,或许能用"。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落雪望着宿云被风雪模糊的背影,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有些秘密,该见光了。"
而此刻,御案下的碎石缝里,半枚带血的腰牌正闪着冷光——那是血砂宫暗卫的标记,和三年前枯井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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