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目光顺着桃儿绣鞋边的幽蓝细针往上，正撞进小丫头懵懂的眼睛里。
她张了张嘴，喉间突然泛起腥甜——方才抱着孩子时，那点温热的体温不知何时散了，如今只余下一片浸骨的凉，像块冰砣子硌在臂弯里。
"阿姐？"桃儿见她脸色白得像新刷的墙粉，慌慌张张去扶她胳膊，"您...您手怎么抖成这样？"
落雪没答话。
她缓缓低头，看着襁褓里那团裹得方方正正的小被子。
方才还能听见的微弱啼哭，此刻竟连气音都没了。
她颤抖的指尖探进被角，触到孩子后颈时猛地缩回——那不是婴儿应有的温软，是冷的，冷得像冬夜井里捞上来的石头。
"桃儿。"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你...你方才说什么？"
桃儿被她吓住，攥着糖糕的手首晃："就...就是炭盆该换了呀。
阿姐别生气，桃儿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说那话的。"
"哪句话？"落雪抓住桃儿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那层薄皮里，"你说'又不是桃儿的亲弟弟'？"
小丫头哇地哭出声："是稳婆说的！
她说小公子没气了，阿姐还抱着不肯松手，桃儿...桃儿就想哄您开心嘛！"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落雪心口。
她怀里的襁褓"咚"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闭着眼睛的婴孩——小脸青得发灰，嘴唇乌紫，连指尖都蜷成了青紫色的小爪子。
"不。"落雪踉跄着蹲下，把孩子重新搂进怀里。
她的指甲抠进孩子后颈，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点冷意抠出去，"他方才还在哭...方才还在踢我手...他才生下来三天，怎么会..."
喉间的腥甜突然涌上来，她猛地偏过头，血珠溅在青砖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眼前开始发黑，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像破风箱似的刮着耳膜。
桃儿的哭喊声、宫人们的惊呼声都远了，只有怀里那团冷意越来越重，重得她撑不住腰，重重摔在地上。
"阿姐！"桃儿扑过来要扶她，却被落雪一把推开。
她盯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突然想起三天前给孩子绣虎头鞋时扎破的指尖——那点血珠渗进鞋面，像颗小红痣。
可如今她的血滴在孩子脸上，那张小脸却连抖都不抖一下。
"落雪！"
熟悉的龙涎香裹着风扑来。
宿魅的玄色蟒袍扫过她的手背，他跪在地上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掌心按在她后心输送内力："传天地！
快传天地！"
落雪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不用了。"她抬手摸他的脸，指尖凉得他一颤，"我知道的...孩子没了。"
宿魅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低头看向她怀里的婴孩，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胡说。
天地说过他只是...只是受了凉。"
"他的后颈都冷透了。"落雪将孩子塞进他怀里，"你摸摸看。"
宿魅的手悬在襁褓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他望着落雪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突然将孩子塞进旁边青衣怀里："抱去暖阁，用参汤喂。"他重新搂住落雪，下巴抵着她发顶，"你瞧，他只是睡了。
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哄他醒。"
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夜宴沉沦：我的替身是白月光最新章节随便看！落雪没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每一次呼吸往外漏，像被扎了洞的水袋。
她望着宿魅泛红的眼尾，想起他从前总说"魅翎皇不需要软肋"，可此刻他的手指掐进她腰里，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宿魅。"她轻声唤他。
"我在。"他的声音发颤。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万盏灯。"她的指尖抚过他眉峰，"现在...去放吧。"
宿魅猛地抬头。
他想起昨夜落雪靠在他肩头，望着窗外新月说："听说孔明灯升得高，能把愿望带给神仙。
要是我能活过这个春天，咱们放一万盏灯好不好？"
他当时笑着应下，说："要放便放十万盏，把玉翎城的天都照亮。"
此刻他望着落雪泛青的唇，喉结滚动："好。现在就放。"
宫门外的灯笼次第亮起时，一万盏孔明灯己在御花园里码成了山。
宿魅亲自点燃第一盏，灯纸上的字迹还未干透——"宿魅爱十七，十七决不放弃！"是他连夜写的，笔锋抖得厉害，"七"字最后一钩拖出老长。
"起灯！"
随着一声令下，第一盏灯摇摇晃晃升上夜空。
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像星星落进了人间。
百姓们不知何时围在宫墙外，见此情景纷纷跪下来，齐声喊着："愿魅夫人安康！
愿城主夫人长命！"
落雪被抱在宿魅怀里，靠在他心口。
她望着漫天灯火，突然想起初遇时他站在城楼上，玄衣被风掀起，像片不肯落的鸦羽。
那时她以为他是座冰山，可此刻他怀里的温度，比这一万盏灯加起来都烫。
"宿魅。"她的声音轻得像灯纸，"我不怪你。"
"怪我什么？"他低头，见她眼尾沁出泪，慌忙用拇指去擦。
"怪你让我活成了替身，怪你让我爱上你。"她笑了，"可现在...我不怪了。"
最后一盏灯升上半空时，落雪的手指从他衣襟上滑下来。
她望着那盏灯在最高点突然炸开，灯纸碎片像黑蝴蝶似的飘落，轻声说："原来...神仙也收不到愿望。"
宿魅感觉怀里的人突然轻得像片云。
他颤抖着去探她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十七？"他喊她，"十七你醒醒，我带你去看灯...看十万盏灯..."
没人应答。
他的手从她后颈滑到腰际，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温度抢回来。
可她的躯体越来越冷，冷得他心口发疼。
他张了张嘴，突然有腥甜的东西涌上来——是血，顺着嘴角滴在她衣襟上，像朵开错了季节的红梅。
"十七..."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见的是那片飘落的灯纸，正落在她发间，像极了当年她替他挡箭时，落在她鬓边的桃花。
"启禀城主，德明皇遣人来请夫人登城墙。"
迷迷糊糊中，宿魅听见青衣的声音。
他想应，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恍惚间，他看见落雪穿着月白衫子，站在城楼上，身后是猎猎作响的龙旗。
她回头望来，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悲怆，而远处——
战马嘶鸣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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