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铠甲上的碎响渐弱,城楼下的喊杀声被铁蹄踏碎成呜咽。
宿魅的玄铁枪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落雪的靴底碾过冰碴时,听见身后传来玉风尖细的禀报:"魅主,德明皇的亲卫全缴了械,御林军跪了半条街。"
德明皇被两个玄甲卫架着拖过来,冕旒散成乱草,东珠滚进雪堆里泛着幽光。
他瘫在宿魅脚边,染血的龙袍浸了雪水,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抠住宿魅的皮靴:"魅主饶命!
天牢的火是我命人放的,可十七她...她根本没在牢里!
是冯相那老匹夫说要拿二公主当替身——"
"住口。"宿魅的靴尖碾过他手背,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他垂眸盯着地上蜷缩的帝王,嘴角扯出极淡的冷笑,"你以为烧了天牢,毁了玉牒,就能让天下人信二公主是真十七?
你以为我带着病弱的士兵杀到城下,是来听你推卸罪责?"
落雪站在五步外,看着德明皇因剧痛扭曲的脸。
三年前她被塞进临月宫时,这张脸也是这样扭曲着,说"你妹妹身娇体弱,哪受得住临月的风雪";三年前她在天牢里啃发霉的炊饼时,这张脸隔着铁栏说"等魅翎皇发现你是替身,德明国的刀就架在临月脖子上"。
"魅主。"她突然开口。
宿魅转头,雪粒黏在他眼睫上,像极了当年在桃林里,十七替他擦去的晨露。
"杀了我吧。"落雪往前走了半步,袖口的东珠撞出细碎轻响,"您要得天下人心,总得有个由头。
德明皇是您的阶下囚,我是他的冒牌公主——"她笑了,嘴角的浅疤被雪光衬得发白,"杀了我,既能向临月证明您没被替身迷了眼,又能让德明国的臣子觉得您宽宏大量,只罚首恶。"
宿魅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她的指尖在发抖,却又拼命蜷起藏进袖中;看见她的眼底像淬了冰,可眼角的泪痣却泛着不真实的红。
三年前的雪夜,真十七也是这样笑着说"我替阿姐去和亲",然后在他的战袍上蹭掉眼泪。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的手掌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那道旧疤——是三年前天牢里,她为了抢半块冷馍被狱卒划的。"你是十七,是我要带回临月的妻。"
"我不是。"落雪的声音轻得像雪,"我是冯落雪,德明国的二公主。"
宿魅的拇指重重压在她腕脉上。
他能摸到那跳动的节奏,和三年前在桃林里,十七靠在他心口时的心跳一模一样。
他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玄铁枪"当啷"砸在雪地上。
落雪的木簪被颠掉,乌发散在他臂弯里,像团要烧穿雪幕的墨。
"玉风,把德明皇押去冰窖。"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他一口热汤。"
内殿的炭盆烧得正旺,落雪被扔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时,鼻尖还萦绕着宿魅身上的血腥味。
他俯身压下来,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反复她的唇:"十七,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苦?
临月大疫那年,我烧了半座城的粮草,就为了抢在德明国动手前杀过来。"
"我不是!"落雪推着他胸口,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枕上。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铁锈味的血,混着炭盆里沉水香的甜。
她想起三年前在临月宫,替身嬷嬷教她的"如何讨男人欢心",想起顾子尘捏着她下巴说"你笑起来像十七",可此刻所有训练过的章法都碎成了雪——宿魅的吻太烫,烫得她想起桃林里那枝带血的桃花,烫得她想起天牢里那个说"我来接你回家"的梦。
"你是。"宿魅的呼吸扫过她耳尖,"你腕上的疤,你嘴角的痣,你心跳的节奏...都是十七的。"他的手探进她衣襟,触到她心口那枚温热的凤佩——是方才在城墙上,他塞进她掌心的。"十七,跟我回临月,我把桃林重建了,比从前开得更盛。"
落雪闭了眼。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狐裘渗进来,能听见他喉间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兽。
三年来她学过如何用眼泪换怜惜,如何用沉默藏锋芒,可此刻她突然怕了——怕自己这具被谎言泡大的躯壳,会真的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
宿魅的手指抚过她后颈的朱砂痣,那是真十七才有的印记。
落雪猛地睁眼,却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他的吻顺着她下颌往下,落在她颈间,低哑的声音混着炭香:"十七,别再骗我了。"
殿外传来玉风的通报:"魅主,将军们求见,说要商议受降事宜。"
宿魅的动作顿了顿,最终撑起身子。
他替落雪理了理乱发,指尖扫过她红肿的唇:"等我半个时辰。"
落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摸向自己心口。
凤佩还在,可那里不再是火烧火燎的疼,而是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填满了。
她望着案几上的酒坛——是方才宿魅让人送来的临月烧春,酒气混着雪气钻进鼻腔。
殿门合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内殿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宿魅握着酒坛的手青筋凸起。
他仰头灌下一口临月烧春,酒液顺着下颌淌进衣领,将玄色锦袍洇出深褐的痕迹——方才议事时将军们说的"德明公主身量偏瘦"、"二公主的步摇样式与临月不同",此刻全在酒意里发酵成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作痛。
"十七。"他转身时酒坛砸在地上,碎瓷割破脚背也浑然不觉。
落雪正站在案前整理他的玄铁枪,听见这声低唤,指尖在枪柄刻着的"十七"二字上顿了顿。
宿魅的影子罩下来时,她闻到浓重的酒气混着血腥。
他的手掌扣住她下颌,指腹碾过她嘴角的浅疤,声音发哑:"你从前总说我身上有血味熏人,如今怎么不躲了?"
落雪望着他泛红的眼尾,想起昨夜他说"桃林重建了"时,眼底那点近乎虔诚的光。
她喉间发紧,却还是扯出个淡笑:"阿魅从前总说,血是英雄的勋章。"
"骗子。"宿魅突然掐住她后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没有三年前桃林里十七看他时的亮——那时她会扑进他怀里,把沾着露水的桃花别在他发间,眼睛亮得像星子落进溪里。"你的眼睛里没有光!"
落雪被他甩上软榻时,狐裘的毛絮扑进鼻腔。
他压下来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新添的药味——是方才议事时,她瞥见他袖中渗出的血,应该是旧伤崩裂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恐惧里浮起丝荒谬:他明明伤得厉害,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不是十七......"宿魅的手指勾住她衣领,撕裂佛衣的声响像撕帛。
他的呼吸滚烫,落在她锁骨上却带着颤,"可你又全是十七......腕上的疤,后颈的痣,连心跳都和她一样......"
落雪闭紧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顾子尘第一次捏着她下巴说"像"时,她咬碎了舌尖才没哭;想起天牢里嬷嬷教她"侍寝时要软得像云",她把指甲嵌进墙缝里练到麻木。
可此刻宿魅的体温透过伤口渗进来,混着他低哑的"我找了你三年",竟让她喉间泛起酸意——那酸意不是恐惧,更像......心疼?
"阿魅。"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宿魅的动作顿住,抬眼时看见她眼角沁出泪,在烛火下闪着碎光,"我疼。"
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他酒意里的疯魔。
他猛地撑起身子,喉结滚动两下,抓起案上的锦被裹住她,指腹慌乱地擦她脸上的泪:"我弄疼你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落雪望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德明宫的老嬷嬷说过,再凶的狼,护崽时也会把爪子收进肉垫里。
她裹紧锦被坐起来,借着垂落的发丝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方才那声"疼"是赌,赌他心里那点对十七的珍视,能压过此刻的癫狂。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时,落雪己经换好了月白衫子。
她端着青瓷碗站在榻边,看宿魅睡得正沉——他眉心的褶皱松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影子,像极了三年前桃林里,她替他敷药时他睡着的模样。
"阿魅。"她轻轻推他肩膀,"醒一醒,喝碗醒酒汤。"
宿魅迷迷糊糊睁眼,入目是她垂落的发尾扫过碗沿,是她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里泛着粉,是她唇角的笑——和记忆里十七端着醒酒汤站在他榻前的笑,分毫不差。
他喉间发紧,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十七,你终于肯回来了。"
落雪任他抱着,手指悄悄攥紧袖中帕子。
帕角绣的并蒂莲刺着掌心,那是她昨夜用宿魅的匕首划破指尖绣的——嬷嬷说过,要让男人觉得"这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此刻他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一下一下,和昨夜他说"跟我回临月"时的节奏一模一样。
"阿魅。"她仰起脸,眼波像浸了晨露的桃花,"越莲山的火尾狐毛最暖,我想猎一只给你制衾,好不好?"
宿魅的指腹蹭过她鼻尖:"你从前最怕打猎,说血溅在裙角洗不掉。"
"现在不怕了。"落雪垂下眼,看着自己交叠在他胸口的手——左手背有道淡白的疤,是三年前替冯落云挡茶盏时烫的。
她轻轻摸他胸前的伤口,"你总说临月的冬天太冷,我想让你暖和些。"
宿魅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十七最后一次替他补战袍时,也是这样垂着眼,手指抚过他肩伤说"我想让你暖和些"。
他喉间发甜,低头吻她发顶:"好,明日便去越莲山。"
落雪笑着应了,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她掌心的冷汗浸透了帕子,却在抬头时笑得更甜:"要带玉风吗?
他总说自己箭术好。"
"随你。"宿魅替她理了理鬓发,"你想带谁便带谁。"
越莲山的晨雾漫进营帐时,落雪站在帐外望着远处的山林。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扑来,她看见林边的荆棘丛里有半枚带血的爪印——是山猫的。
"公主。"玉风捧着箭囊从后面走来,"魅主说辰时三刻出发,让奴才来伺候您换猎装。"
落雪转身时,袖中帕子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瞥见帕角的并蒂莲被冷汗浸得发皱,像朵快要枯萎的花。
山风掠过她耳际,她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猫叫,像极了某种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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