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秒针在跳。不是手表,是她自己的骨头——每一寸骨膜都在共振,频率和三年前妈妈怀表停摆前的最后一声“滴答”一模一样。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昨天练锚点时劈的伤口还没好,渗着淡粉的血,把控制器的黑色握把染了个浅印。
“林晚,心率121,时间排斥值71%。”顾珩的声音从耳机里刺进来,像他惯常夹在训练报告里的红笔批注,冷得扎人,“再往前半秒,你会触发裂隙吸附。”
她没理。模拟舱外的电子屏上,红色数字还在跳:“跳跃深度:-s”——只差秒,就是妈妈消失的那个点。三年前的雨夜,妈妈蹲在幼儿园门口举着怀表喊她“晚晚”,秒针突然卡在7:13,然后整个人化成蓝色碎光,飘进了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顾珩说那是“时间流的自然剥离”,可她偏要证明,那不是“自然”,是能被抓住的“痕迹”。
控制器突然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掌心的温度瞬间蹿到42度,像攥着块烧红的烙铁。林晚的指尖猛地一缩,却咬着牙没松——下一秒,模拟舱的墙壁“化”了。白色钢板变成无数条银色光带,从墙角往上爬,拆成细碎的星子,像有人把整个银河撒在了墙上。她的脚踩在地板上,像踩进云堆,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寸,脚踝处传来酥麻的痒——那是时间流在“啃”她的皮肤,顾珩说过,当你开始“感知”时间的形态,就离“融进去”不远了。
“林晚!应急锚点!”耳机里的杂音炸开,顾珩的声音被撕成碎片,“你他妈的——”
她摸向腰间的战术带,指尖碰到空荡的布料。心脏猛地缩成一团——早上换训练服时,应急锚点落在更衣室长椅上了。
眼前开始模糊。她看见妈妈的浅蓝连衣裙,看见幼儿园门口的梧桐树,看见怀表的秒针慢慢停在7:13,看见妈妈的脸化成蓝色碎光,飘向远处的黑暗。林晚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想喊“妈妈”,却发不出声音。耳朵里的呼吸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像被风吹走的纸船,要飘进没有尽头的黑里。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不是温柔的,是用尽全力的——指节扣进她的手腕,像把烧红的锁,把她正在飘走的意识拽了回来。林晚睁开眼,看见顾珩的脸:他的额角全是汗,眼镜歪在一边,平时梳得整齐的黑发乱了,发梢沾着金色粉末(那是时间流的“尘埃”,只有首接穿过壁垒的人才会沾到)。他的外套破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她昨天送的咖啡渍——早上她把热咖啡洒在他桌上,他皱着眉擦了三分钟,说“林晚,你比时间流还麻烦”。
“顾珩……”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找不到锚点……”
顾珩没说话。他扯下颈间的吊坠——那是个银质小怀表,她见过无数次,他总藏在衬衫领子里,连洗衬衫都要摘下来放床头柜。现在他把吊坠塞进她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表盖上的花纹硌得她手心发疼。
“这是我的锚点。”他的呼吸喷在她睫毛上,带着薄荷味牙膏香,“用你的感知贴上去。”
林晚低头,看见表盖上刻着极小的字——瘦金体的“晚”,笔锋锋利,像他写报告时的字迹。她把吊坠按在胸口,突然“听见”了顾珩的心跳:不是耳朵,是意识里的鼓点,123次/分钟,比训练极限还快。那心跳裹着她的意识,把正在散架的碎片拼回来——她看见监控台后的顾珩,刚才还在敲键盘,突然按下应急跃迁键(S级锚点者的技能,死亡率37%);看见他穿过时间流时,外套被撕裂成碎布,露出肩头的旧疤(去年救她时被锚点装置划的);看见他的手,刚才还在翻她的训练记录,现在正扣着她的手,指节泛着青白。
“林晚,看着我。”顾珩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把我的心跳当成你的。”
身后的黑暗开始收缩。像个巨大的黑洞,边缘泛着紫色光,要把他们吞进去。顾珩的另一只手撑在“墙”上——那是时间壁垒,透明得像层冰。他的手掌按上去,壁垒泛起金色波纹,指缝渗出血,却是金色的,像融化的阳光,滴在她的鞋尖上,发出“叮”的一声,像敲在水晶上。
“顾珩!”她喊着去拉他的手,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指甲掐进皮肤的疼让她清醒,“你的手——”
“别碰。”他的声音在抖,“时间伤会传染。”
“我不怕。”她把自己的手心贴上去。作为时间感知者,她的掌心泛着淡蓝光,像清晨的雾,触到顾珩的金色血珠时,光团突然膨胀,把两人的手裹在里面。壁垒的波纹慢慢平了,收缩的黑暗也慢下来,像被按下慢放键。顾珩的头埋进她颈窝,呼吸里带着颤:“林晚,你疯了……”
“是你先疯的。”她笑,眼泪砸在他发顶,“谁让你跃迁进来的?”
他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他们开始往模拟舱走,但时间流里没有“路”——明明看见舱门在五米外,却越走越远,舱门的轮廓变成模糊的星子。林晚突然想起顾珩上周教她的“时间折叠”:“当你迷路时,不要看眼睛,要看‘感知锚点’——那是你最熟的频率,比如你妈妈的怀表,比如……我的心跳。”
她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心的吊坠上。顾珩的心跳像鼓点,撞得她胸口发疼——她“看见”了模拟舱的位置,在意识里拉着那自己这边扯。下一秒,舱门突然出现在眼前,银色把手还沾着她早上擦的酒精,泛着冷光。
“跑!”顾珩喊着拽她往前冲。林晚的鞋子踩在时间流里,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踩碎了无数块玻璃。顾珩一脚踹开舱门,把她推进去,自己跟着滚进来——舱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所有杂音都消失了,墙壁的银光大退,模拟舱的应急灯亮起来,暖黄的光洒在两人身上,照出满地的金色碎光(时间流的残留)。
林晚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的手还攥着顾珩的吊坠,他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腕,两人的汗混在一起,粘粘的。顾珩的衬衫破了,肩膀渗着淡红的血——回到现实了,时间伤变成了普通伤口。
“顾珩……”她伸手碰他的肩膀,被他抓住手腕,“疼吗?”
“没事。”他的手指在抖,“医疗舱会处理。”
林晚笑了,眼泪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顾珩慌了,伸手擦她的脸,指腹沾着她的泪,凉的:“你哭什么?”
“我以为……”她吸着鼻子,把吊坠塞进他手里,反过来扣住他的手,手指插进指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珩的身子僵了一下。他的手很大,裹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模拟舱外的夕阳落下来,把他的侧脸染成橘红色,像妈妈做的草莓蛋糕。
“不会的。”他说,声音轻得像落在睫毛上的风,“我不会让你有事。”
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回绿色:“跳跃深度:-s”“心率:92”“时间排斥值:0%”。林晚盯着那个“-s”,突然想起时间流里的画面——妈妈的蓝色碎光,飘在顾珩的心跳声里,像星星。
顾珩扶她坐起来,递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她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下去,把刚才的恐慌冲散了。她看着顾珩,他正整理歪掉的眼镜,耳尖红得像晒过的被子。
“顾珩。”
“嗯?”
“吊坠上的‘晚’……”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抬头,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光:“入队时刻的。”
“为什么是‘晚’?”
“因为……”他的喉结动了动,“你是第一个能触到我锚点的人。”
林晚笑了,伸手帮他理了理乱发。他的头发很软,像小时候妈妈给她买的毛绒玩具。窗外的夕阳落得更沉了,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地板上,像两只交握的手。
医疗舱的通知在顾珩口袋里震动,他没动。他只是看着林晚的眼睛,那里映着夕阳,像两团小火焰。
“林晚。”
“嗯?”
“下次训练,我陪你。”
她点头,手指更紧地扣住他的手:“好啊。”
时间的裂隙里没有光,可当他抓住她的手时,他们就成了彼此的灯。林晚想起顾珩说过“时间会抹掉所有痕迹”,可现在她知道——有些痕迹刻在骨头上,藏在吊坠里,攥在手里。比如妈妈的怀表,比如顾珩的心跳,比如他们交叠的温度。
原来光年之外的守候,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等待。是你跳进来抓我,我也不会松开;是你把锚点给我,我把心跳给你;是哪怕全世界变成银色光粒,只要手还扣着,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夕阳终于落下去了,模拟舱里的暖灯亮着。顾珩的手还在她手里,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春天的风,像妈妈的草莓蛋糕,像所有不会消失的、关于“抓住”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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